“抬去那边。”钱仵作指了一处背阴处。

开棺验尸毕竟是极忌讳的事,会有许多常人所不知的讲究。

邵明渊冲晨光点头示意。

晨光仔细看了一眼露出的棺椁,有些迟疑:“将军,这棺材板瞧着挺薄的,随意挪动怕是会出问题。”

乔昭闻言再也忍不住,绕过邵明渊冲到了被挖开的坟边。

那是装殓她父亲乔大人尸身的棺材,用的是最普通的木料,才短短数月的工夫就已经有了腐朽的迹象。

乔昭大恸。

她的父母亲人虽不是骄奢之人,却也是书香传家,惨遭横死不说,最终的归宿却这般落魄,让做儿女的情何以堪。

众人前,乔昭悲伤得不动声色,邵明渊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却只能用眼神悄悄安慰她。

“将军?”晨光没有等到将军大人的指示,再喊了一声。

邵明渊收回目光,看了村长一眼。

村长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乔家突然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乔大人的这副棺材还是村里的王老汉让出了一直给自己准备的棺材。当时总共凑出七八副棺材,乔家好些下人都是一张席子卷着直接埋了的……”

乔昭越听,脸色就越难看,拢在衣袖中的手抖个不停,若不是一口气撑着,险些就站不住了。

乔家人口简单,许多下人与半个亲人无异。

她还记得祖母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明明到了年纪却不愿意嫁人,曾说过她们有幸跟着主子读书识字,懂得了许多道理,不愿随意配个小子稀里糊涂度过一生,将来若是遇到知心人便嫁了,若是遇不到,就伺候主子一辈子,想读书时便读书,想习字时便习字,得闲时教一教附近村子的女孩子们读书也是好的。

那两个丫鬟都是规矩懂礼的人,一直以身在乔家而骄傲,如今香消玉殒,却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

这都是为什么,要让这种祸事降临在她的亲人身上!

钱仵作往前一步,探头往坑里看了一眼,对邵明渊道:“那就不要挪动了,借几把大伞把日头挡严实了。”

邵明渊点点头,问村长借伞。

伞很快送来,可谁来举伞就是个大问题了。

一名金吾卫白着脸摆手道:“侯爷,咱挖坟行,举伞这事真的干不了。”

这些金吾卫出身良好,进金吾卫当差都是为了镀一层金将来好去各大营当将军的,碍于邵明渊的身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没有意见,可近距离围观开棺验尸,没人能受得了。

这名金吾卫一说这话,其他金吾卫全都眼巴巴盯着杨厚承,一副祈求的模样。

队长哎,这事咱真干不了啊。

杨厚承头疼地拍了拍额头,看向邵明渊。

他虽然是队长,可这些兔崽子家世都不差,平时能听他的话就不错了,真要死逼着他们做什么事,得罪人就不说了,关键也逼不动啊。

金吾卫和锦鳞卫不一样,里面都是大爷,谁怕谁啊。

邵明渊剑眉拧起。

他这次南行,为了不让上头多心,明面上只带了叶落一名亲卫,而这些金吾卫不是他的手下,他其实是无权指挥的。

“我来。”乔昭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众人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神情诧异。

乔昭站得笔直,再次重复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