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速路上,三菱车以一百二十迈的标准速度前行着,将侯卫东的感慨统统抛在了脑后。下午3点,回到了益杨新管会,侯卫东脚一踏在新管会的坝子里,立刻又挺起了胸膛,恢复了新管会主任的自信与从容。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屁股还未坐热,办公室、财务科、招商科、基建科等科室负责人几乎同时就探知侯卫东回来了,于是轮番进来汇报工作。时间转眼到了5点,他这才稍有喘息时间。

喝了口茶,侯卫东润了润喉咙,靠着椅子后背,忽然想道:“研究室成立以来,易中成没有汇报过一次工作,这个人还真是书生意气。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年龄越大,向上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也不知他是如何思考问题?”

现实是极为残酷和冷漠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上更不会白白地掉下馅饼,前途和命运只能靠自己争取。

侯卫东由于考虑到易中岭的因素,将易中成调离了掌握秘密的办公室,但是还是给他留了一个研究室主任的官衔。作为新管会的一把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迁就易中成的脾气,甚至不需要整他害他,只是将他晾在一边。时间一长,易中成自然就会成为新管会边缘人,这对于一个有理想并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事情。

“易中成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想不通这个道理?”侯卫东再次拿起易中成前次写的调查报告,认真地看了一遍,不容否认,他确实有几分才华,至少在新管会是第一流的。

“易主任,前一次交给你的研究课题完成没有?”侯卫东想到易中成是无辜受牵连,又为了新管会而受伤,心里还是软了软,给易中成打了电话过去,督促工作也就是一种变相关心。

调研课题是粟家村事件之前布置的,易中成一直在闹情绪,根本没有着手进行,就支吾着道:“我才出院,还没有来得及完成。”

侯卫东和颜悦色地道:“身体恢复没有?”

“还好吧。”

“新管会在岭西十来个开发区中定位如何,是关系到发展战略的问题,研究室成立不久,这就是当前你们最重要的课题。所需资金和人员,你提前打报告给我,要外出考察也可以。”

侯卫东初到新管会时,易中成满腔热情地出谋划策,并且写出了让县委重视的调研报告,谁知他却由于“理论水平高”的原因莫名其妙被踢出了办公室。虽然研究室和办公室从职级上是一样的,易中成自尊心还是受到了伤害,自感前途暗淡,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消极怠工。

听到侯卫东态度良好的许诺,他脑筋一时没有转过弯,道:“我水平有限,只能说是尽量完成。”

生活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在一生中,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有的人抓住了机会,步步顺利,有些人却一次失误,步步坎坷。易中成心神不定地坐在办公室,暂时挫折,一时意气,让他嗅觉也迟钝了许多。

新管会合并了开发区,地盘、人员以及各种杂事骤然增加,给易中成打了电话以后,财务科又拿了一叠发票过来签字,看着厚厚的发票,侯卫东心就发紧,易中成自然被抛在了脑后。他已经给了易中成一个机会,能否想通其中奥妙,就靠易中成的悟性了。

眼见着要下班了,办公室主任杨柳又将《新管会工作一月概要》稿子以及《县委、县政府要情一览表》送了上来,这两样东西都是杨柳的创意。

《新管会工作一月概要》是月刊,上面有新管会重要工作进展情况、工作心得、他山之石等内容,《概要》出台以后,除了新管会内部使用以外,还分送县委、人大、政府和政协的所有领导,县委副书记季海洋多次表扬了新管会的创新。另一份《一览表》,包括县里重要工程进展,县委、县政府几位主要领导指示,政策主要精神等等,这份文件不定期打印,主要供新管会三位领导参考。

侯卫东对《概要》和《一览表》很重视,认为这是让新管会管理正规化、规范化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时也是宣传新管会的重要方式,每次样稿出来以后,他都要亲自审稿子。

他翻看着校稿,随口又问了杨柳几个问题。

杨柳是很敬业的女孩子,这些稿子她都看过好多遍,对侯卫东的提问对答如流。侯卫东提了几处意见,然后便在《概要》上写道:“可发。”并在后面签上龙飞凤舞“侯卫东”三个字。

杨柳见稿子顺利通过了,喜滋滋地拿着稿子出去了。

看着杨柳娇小的身影跨出房门,侯卫东心道:“就算易中成与易中岭没有任何关系,用杨柳来替换易中成也是明智之举。办公室是中枢机构,办公室主任直接为领导服务,情商必须要高,协调能力必须要强。易中成理论功底还是不错,但是实践证明,他确实不适合当办公室主任。”

正在心里想着,桌上的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侯卫东回到新管会以后,屁股一直没有离开板凳,眼见着就要下班了,还有电话打进来,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伸手接了电话。

“你好,我是郭兰。”电话里居然传来了郭兰的声音。

侯卫东扭头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沙州学院的号码,关心地问道:“郭教授出院了吗?身体恢复得如何?”

“我爸今天出院了,左手和左脚还有些不利索。这是中风的后遗症,没有特效药,只能靠长期锻炼来恢复身体的机能。还好那天及时从沙州取了针药,否则我爸恢复得肯定不如现在。”

“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