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在太孙及冠次日请辞,在勤政殿外求见帝王。

皇帝召了萧安进殿,太子也在。

萧安便将回边关之事说了,然后静默一旁等皇帝问话。

皇帝笑着道:“也不过一旬,边关又无蛮子来侵,现下回去也早了些。”

萧安道:“边关事为重,不敢懈怠。”

一板一眼的,也听无趣,皇帝也没想着拦住萧安不允回边关,就寻了轻松的话来道:“昨日在东宫里,听说阿吴笑得开怀,你又说什么俏皮话啦?”

皇帝问话问得怪亲热,萧安也不好继续板着脸了,立马变成了孩子德行,抱怨道:“殿下要给我做媒,说给程谨安啦!”

这个皇帝倒知道得多一些,“你外祖父当年不是把你许配给他了?”

萧安眼睛一鼓,死活不认,“只随口说说,又没交换庚帖,也没去合八字的,连定情信物都没有,哪算是许配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皇帝笑着道:“程谨安年少有为,跟你一道长大,感情也深,人也长得好看,你上头又没公婆,又无族人拖累,哪点不好啦?你也别总挑嘛。”

在皇帝眼里,除了承恩侯之外,别的生母娘家人也不当回事了。

就是之前承恩侯那两个一个塞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和那被削了侯夫人诰命的承恩侯夫人,在皇帝眼里也都是死了的。

只有程谨安,皇帝在心里越加的喜欢。当初魏侯也说过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那时魏侯南阳侯都还是朝廷肱骨,萧安的身份配程谨安,皇帝心中是十分满意的。就是之前故意说给程谨安赐婚,程谨安借故拒绝了,那也不过是做给朝中人看的罢了。

如今皇帝对萧安也还依旧满意,却哪知道萧安倒还不满意了。

皇帝哪知道萧安的心思了,萧安不得不摆明出来,免得皇帝借口说是她外祖父定下的,就借机赐个婚了,她可是被程谨安他娘那糟心亲事给吓到了。

“谁要嫁个连自己小时候几岁尿裤子都知道的人啊!”萧安还是昨日那个理由。

一起做别的事儿倒不要紧,两人都是共犯,可尿裤子这个事儿,就着实丢脸了,萧安可抹不下这个脸。要两人哪天吵起来了,程谨安开口就说她的黑历史,她还怎么还嘴啊?

“再说,他身边一大群女护卫,谁不知他花心?我可没那么好骗。”萧安又告了一状。

天地良心,那二十四护卫,还是萧安交给程谨安的,这会儿就转身给程谨安泼黑水了。

不过皇帝倒是不知道这一点,暗想没想到程谨安是那样的人呐,但这事儿做坏过一回后也不好勉强,就道:“你啊,现在也没谁管得住了。”

这是又想起魏侯了,萧安也不再说话,反正鼓着脸,还有些生气的模样。

太子之前在旁边一直笑着没说话,这才插嘴道:“听说霍家的霍彭生一直跟着萧将军,前两日霍家的郡主还进宫来跟皇后娘娘说,请说和两家亲事。”

皇帝一挑眉,看向太子,“这事儿我倒没听你母后说起。”

太子解释道:“因母后拒绝了,说萧将军乃是朝中重臣,又是女子之身,这亲事旁人并不好做主。”

萧安是女子,亲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南阳侯废了那也还是亲爹,也还有魏氏在。

然而偏偏魏氏和离再嫁为了别嫁妇,萧安又是武将,乃朝中重臣,有了功勋在身就与朝中男子无异了。所谓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来看,魏氏还不如萧安自己有决定的权利。

要去问前南阳侯,这事儿有眼睛的都知道不成,结亲又不是结仇,就萧安这一身武力,得罪南阳侯都好过得罪萧安了。

皇后把萧安当男子看,两家要是有意做亲,也萧安或是寻个人主动到皇后那说去才行。要皇后主动寻人来做亲,别家的皇后许还有兴趣主动与另外一家说一说,换到萧安这个身份上,她是万不可能多问一句的。

皇帝听了点头,跟萧安道:“霍彭生也算不错了,虽是长得不如程谨安好看,也算是年少郎君,前程可期。”

萧安立马接了一句,“陛下不要我啦?”

皇帝喉头一堵,他就随口说说,哪有换三关大将的意思,没好气道:“人家牵线不都这样说的?换他当三关大将,他哪来那么大的脸?”

也亏得这屋子里就剩下这么三个人,不然传出去了,霍家人心里还不知怎么想了。这实话归实话,可也不能太直白了,就伤人心了。

皇帝的话虽是刻薄了一点,但也是大实话,萧安笑嘻嘻道:“他又打不过我,不要。心眼子多,万一哪天捅我刀子怎么办?”

皇帝就随口一说,萧安连程谨安都不愿意,要跟霍彭生愿意了,他心里还得给程谨安叫屈来着,就道:“你是三关大将,这些小事还用别人操心?朕就随口说说,他要打不过你,倒也真跟你不合适。”

就跟之前皇帝与太子说的那样,萧安的婚事就这么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萧安也不缠着这个问题,皇帝与她说了几句,又听得萧安说通商之事,就有些头疼,道:“要通商后,不得入侵大庆,蛮子愿意签下和约又何其艰难。朝廷里一时间里也拿不出主意来,只怕养虎为患。你自己心里记着罢,哪一日能大破蛮子,打得蛮子求饶了,这事儿才好提上日程来。”

皇帝的心思还是跟萧安是一道的,然而到底还是得从朝廷里拿主意才行,毕竟皇帝只是发号施令,做事的还得是下面的人。

因没从皇帝嘴里听到想听的,萧安出了皇宫就往京城里出了。

皇帝赐下有许多值钱的东西,加上景王妃准备的名贵药材,倒是装了几辆马车。

京城外自然又遇见了霍彭生,萧安对他让自家二婶进宫找皇后试图说亲的事还有些芥蒂,不过还是一道上了路。

霍彭生好像天生脸皮就比旁人厚一些,就当撺掇自己二婶进宫找皇后娘娘说亲这事儿不存在一般,依旧跟萧安一道笑嘻嘻的,不见半分生疏。

两人一道出了京第三日,太孙便寻了太子妃与皇后,说是想娶傅家大姑娘。

傅家大姑娘跟太孙两人,在京城里传了好几年,京城里不管为人好的还是不为人好的,说出来的话,都不是那么好听,然而傅家大姑娘也生生受着,从未被流言所扰。

就这般稳得住,就是年纪大了一点,太子妃与皇后都是满意的,本之前也打算从傅家出一位姑娘,傅家大姑娘还是二姑娘,其中并没多大差别。

唯一的的问题,便在于傅家人的意思。但傅家如今的主母纪氏一直疼爱元配之女,也未必不肯这门亲事。

皇后召了纪氏进宫,联姻之事也摆在了明面上。

以太孙之尊,苦求于傅家大姑娘,就算傅家大姑娘前面有过一桩亲事,这对傅家和傅家大姑娘而言,这也是极大的荣耀。

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可成的,就是傅学士不允,怕也无法拒绝决定的决定。

便也只有寻着傅家大姑娘来身前教训,让她谨记纪氏的恩德。

这倒也是实话,若不是有纪氏在,只怕傅家大姑娘早就被傅学士发嫁出去了。

傅家大姑娘也只是嘲讽一笑,她马上就会是皇太孙妃,她的这个父亲还在纠结于要自己记得继母的情,来表现他对纪氏的情义。

这是归是了她如今这性子,要换个性子,只怕她当上皇太孙妃之后,傅家就没了好下场。

皇太孙允诺她,若嫁入皇家,有朝一日就可大肆寻得表哥生死,到那时候若寻得人归,太孙也愿意成全她一场。

傅家大姑娘心里明白得紧,她母亲娘家已经落魄,姨母也不过是破落伯府的庶出房,就是得继母待如亲女,然而傅家之势,也还在她父亲手中,不可能为她所用,且也无可用之处。

唯有皇家,身份到那去了,就有了权势,才更能所为。

这一桩亲事,倒没什么不好的,傅家大姑娘这两年也因久久寻不着表哥的踪迹,心性也开始变了些,想法自也变了。

只是傅家大姑娘也没想到,皇宫里赐婚的圣旨还没有到,傅家的陈年往事就被翻了出来。

当年傅家大姑娘生母的贴身丫鬟,突然出现在京中,寻了傅家大姑娘的姨母,说了一桩十多年前的冤情。

傅家大姑娘的生母,当年是被傅学士逼迫而死而非病亡,为的是替傅家现在的夫人纪氏过门而铺路。

当这个传言传到傅家时,傅家大姑娘当场就砸了一个杯子,脸色骇人。

最先来寻傅家大姑娘的是傅家的二姑娘,两姐妹这两年终究因太孙之事而生分了去,然而外面的传言,事涉傅家的家主与主母,傅家二姑娘不敢前去找父母打听,便来了傅家大姑娘这里。

“姐姐觉得这事可是真的?”傅家二姑娘红着眼眶问,当她听到这个就被气哭了出来,想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先前跟太孙搅合在了一起,是否因长辈的事而起的报复心思。

傅家大姑娘此时的脸色好了许多,轻声道:“不过是不想我嫁给太孙,才编造出的谣言来罢了。这些糊涂话,日后也莫要再说了。”

当年自己的母亲身死,外家那时候正好被人污蔑出事,生母身边的人,除了自己的奶娘,其他的都被傅家发落出去。

特别是自己母亲身边那几个大丫鬟,想必下场最为凄惨,只是没想到如今还有一日还能得以活着,还入了京了。

如今再翻出当年之事,又有何意义,她的母亲回了不来了,反而自己那无辜的继母,只怕是要替人代过。

太孙在东宫自己的寝殿,摸着小猫顺滑的毛,跟单凌道:“京城里是这样传的?”

单凌觉得太孙是倒霉,好不容易要成亲了,却遇到了傅家还有这笔破事儿,“傅家大姑娘的姨母出面认了那丫鬟是当初她妹妹的贴身丫鬟。”

太孙皱眉,“傅家即将与皇家联姻,她竟是此时出了面,傅家大姑娘说她姨母疼爱她,只怕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