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平时,徐雯打死也不敢和父亲相争,可如今事涉幼弟死活,她却豁了出去,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就梗着脖子道:“小弟才十二岁,被人掳走整整一天,下落全无,甚至别人连条件都不屑于提,这已经是摆明了要害他!爹说正在和师兄师弟们商量找他,上京城这么大,怎么找?”

被女儿质问得下不来台,徐厚聪不由得面红脖子粗,一时重重一拳捶在门框上:“好,那你说,该怎么找?你倒是拿一个主意出来?”

“要我拿主意……”徐雯深深吸了一口气,瞪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庆丰年已经射箭捎了信来,说是一定会追查到底,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要说了就一定会去做,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把弟弟带回来!爹,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在上京那样瞩目显眼,怎会有人掳走弟弟?您不该一门心思趟进这浑水的,我们背井离乡北上本来就错了……”

这错了两个字才刚出口,她就只觉得面前劲风一闪,紧跟着,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她一下子控制不住身子,整个人随着那股大力重重摔在了地上,可她捂着脸挣扎扭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徐厚聪时,还是带着哭腔嚷嚷。

“爹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这时候别人都只会拿你当刀,只有庆师兄这样的君子,才会把弟弟的事真心放在心上!”

“够了!”徐厚聪再次怒喝一声,随即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了女儿带来的几个长老,不容置疑地说,“你们把雯儿带下去,好好教导教导她!我们在南朝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却是坐拥豪宅,门下弟子前程似锦。如果就因为小光被人掳走便因噎废食,我神弓门只会衰败消亡,怎么对得起开创基业的祖宗?”

说到这里,他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正堂,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徐雯只觉得那两扇门仿佛重重摔在自己的脸上,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在这厅堂之中,刚刚却不敢帮她说一句话,她不禁伏地痛哭。直到肩膀上按了一只手,耳畔传来了师叔低低的劝解声,又有人搀扶她起来,她这才浑浑噩噩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当离开那厅堂老远,她才低声说道:“各位师伯师叔,爹眼下看似风光,可他真正的班底,就只有我们神弓门这些人。今天是小弟,以后也许是其他师兄师弟,也许是你们,也许是他自己!北燕人有多少会真心把我们当成自己人,神弓门虽说有百多人,可真的够填进那个无底洞去吗?爹现在哪里是想找弟弟,他是一心给人当刀,搏一个荣华富贵!”

几个和徐厚聪同辈的师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因为从前南吴朝廷对武林的钳制太过,于是徐厚聪一力主张,甚至早早安排好了一切,他们不得已答应了北上。可如今徐厚聪固然扶摇直上,弟子们也仿佛能有锦绣前程,可那是徐厚聪和他自己的徒弟,他们和他们的徒弟却还暂时轮不到。

更何况,北燕那诡谲多变的局势以及动辄灭门的惨状,让他们无不心悸。

“雯儿,想开些。”

面对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徐雯心如刀绞,摇摇头后就甩开众人,独自蹒跚回房。

一夜辗转难眠的她没有等到丈夫的归来,大清早匆匆起床梳洗过后,也顾不上脸上那根本没有褪去的鲜红巴掌印,直接找去了昨夜徐厚聪见人议事的正堂时,却得到了一个让她心中一沉的消息。

“左相大人清晨出门遇刺,爹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徐雯见说话的那个师弟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她不禁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说:“小弟都还没找回来,爹还有心思去顾着别人?”

“大师姐,你别担心……”

没有理会这安慰话,徐雯转身就走。她不顾几个弟子的阻拦,执意走出了大门,心里竟是抱着一丝奢望,希望窥伺徐府的人把她也一块掳去。然而,呆呆站在大门之外足足好一阵子,她却没等到半个可疑人,最终不得不放下这仅有的奢望,高一脚低一脚地往街口走去。

两个年轻弟子不放心,想要把她追回来,却禁不住徐雯亦是学武之人,走出街口后就犹如回了魂一般,三两下就混入人群中,把他们彻底甩开。在附近遍寻无果后,两人只能怏怏回府,却是不知道是否该找人去向徐厚聪禀报此事。

而甩掉了所有尾巴的徐雯,却是在横穿了大半个上京城之后,最终出现在晋王府门前。

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上前使劲叩响了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