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对二十!

门口的越千秋脸色纹丝不动,心想这简单粗暴的题目,对方绝对不会拒绝。果然,那边厢钟小白身边的一众文华馆的学生们先是议论纷纷,随即就跃跃欲试,一时全都围在钟小白身边挑唆他答应。

题目很简单,要求更简单,但既然是二十首,比的是集体能力而不是个人能力,他们怎么可能输?就算人家是事先准备好的,一两首好办,十首八首佳作兴许还有可能,二十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这么简单的题目,他们往日习作也有无数,甚至不用现想,挑好的就行了!

在这种群情激奋之下,钟小白想都不想地应道:“好,就依你!”

而越千秋还没来得及跨过门槛进门,就听到背后传来了萧卿卿那淡漠的声音:“你就是让我来看这种才子吟诗作赋装腔作势的猴子戏?”

去过一趟北燕,越千秋知道那儿并不像南边的儒生心目中那样,全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恰恰相反,除却政治斗争残酷了一点,那边的文人墨客一点都不比北边少,皇亲国戚当中也有非常爱好文学的雅士。

就连十二公主这种嚣张跋扈的金枝玉叶,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去找文官的茬。而文官之中吟诗作赋,结社赏玩,那从来都是相当普遍的现象。

所以,他没想到萧卿卿竟然会把诗词歌赋贬得这么低,当下不禁惊讶地问道:“宫主难不成小时候就没读过诗经楚辞汉乐府唐……隋诗吗?难不成你从来就只看孙子兵法、太公兵法……嗯,各种兵法?”

萧敬先看到萧卿卿被噎得面色一青,从来没见过她如此表情,他还不能笑出声来,顿时忍得颇为辛苦。而三皇子却不知道萧卿卿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还衔恨于之前她竟敢挟持自己,此时忍不住接口道:“九公子,就算是在大燕,家中有条件的孩童少时启蒙之后,诗经楚辞也常常是必读的。”

“我确实读过诗经楚辞,但过目即忘。人生如白驹过隙,时间宝贵,哪里能把有限的光阴都放在毫无用处的诗词歌赋上!”萧卿卿并没有降低她的声音,见刚刚听到她前头那些话的少年们,不少人目光之中都流露出了惊怒,她就哂然笑了一声。

“太公六韬,我倒背如流。孙子兵法,我亦倒背如流。《阴符》、《将苑》、《孟德新书》……这些古往今来的兵书,《春秋》、《史记》、《战国策》……那么多正史野史,一样样我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里还能费神去记那些除却伤春悲秋之外毫无作用的诗词歌赋?”

三皇子之前只见萧卿卿风仪出众,气质高华,哪怕那冷若冰霜的面孔摆在那,那可疑的魅惑力亦是让人望而却步,却没想到人吐出的论调竟然如此惊人。

他扫了一眼面色微妙的萧敬先,想到从前大公主不外乎就是仗着他的势方才欺压自己,再看到英华堂内,那些文华馆的少年学子们无不义愤填膺,他就顺势刺了一句。

“晋王对诗词歌赋的看法不会也这么功利吧?”

萧敬先还没来得及回答,钟小白便已经怒道:“越千秋,你这是请的什么捣乱的客人!你若是不想交流,之前就可以拒绝,就算是现在你没把握也可以认输,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你是想挑衅我大吴所有文人墨客吗?”

此时此刻,越千秋不用看萧敬先也知道,那家伙脸上必然是一副你自作自受的表情。尽管他现在确实非常后悔,之前竟然会对皇帝提出召见萧卿卿这样一个馊主意,可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硬着头皮也要挺,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昂首阔步地跨过了门槛。

“钟小白,客人是我请来的,但红月宫主觉得史书和兵法远远胜过诗词歌赋,那是她的意见,不是我的。就我自己来说,我不完全同意她的意见,可她也有表达意见的自由!要我说,读书自然可以挑自己喜欢的读,却也没必要觉着自己读的有用,别人读的就没用!”

越千秋一面说,一面转过身来,坦然直视萧卿卿:“腹有诗书气自华,红月宫主既然喜欢读史读兵法,那你读完一段诸葛武侯传,也许会留点评论吧?那时候是干巴巴地掩卷叹一声可惜鞠躬尽瘁却徒劳无功,还是低吟‘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见萧卿卿顿时露出了几分讶色,他就耸了耸肩道:“看到留侯张良功业一生,最终从容而退时,是啧啧说他全身而退,还是感慨‘汉业存亡俯仰中,留侯当此每从容。固陵始议韩彭地,复道方图雍齿封’?”

掉了两句书袋,他就立时打住,上前在周霁月用眼神指给他的位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笑眯眯地说:“诗词歌赋相比史书兵法,确实看上去只能怡情,但并不像你说得那样没用。

你能从小纵览史书兵书,大多数孩子们不能,可多背几首诗,他们的眼界也能多开阔一些。他们不像你,落地就是金枝玉叶,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自己所在的村子和县城,可他们却能够从口耳相传的那些诗词歌赋里,领略到这大好山水,人杰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