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月和那两个敌意深重的守卫彼此对峙,气势却是从最初的一触即发,到渐渐回落平静,到最后,周霁月竟是拿后背对着两人,一副不怕你偷袭的架势。气得发抖的两个守卫几次三番都想暴起出手,可到底还是不得不硬生生忍住。

原因很简单,两个人谁都承担不起万一忍不住动手的后果。可忍耐这种事看上去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是要人命的。尤其是周霁月一直就这么背对他们望着屋子门口,那种完全把他们当不存在的漠视,更是让两人怒火中烧,最后几乎憋成了内伤。

就在两人几乎都要气得吐血,不知不觉连站姿都从防着外人擅闯,到直接对着小院中那座屋子,和周霁月同向而立时,他们终于看到刚刚紧紧关着的屋门被人拉开,紧跟着,那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少年神采飞扬从里头出来。

而走出来的越千秋笑吟吟地对着他们的方向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个他们根本看不懂的手势。尽管知道那手势不是做给他们看的,两个人还是瞬间火冒三丈。可刚刚拿背对着他们的周霁月,却是心领神会,意识到越千秋竟和程芊芊交涉成功了,她立刻快步迎上前去。

“千秋!”

“大功告成,该走啦!”越千秋笑嘻嘻地对周霁月眨了眨眼睛,等看到她后头那四只眼睛恶狠狠瞪着自己,他就若无其事地说,“再不走,人家恐怕也顾不得什么后果不后果,忍不住出手赶我们走了。不过,咱们俩今天吃这么大亏,我也很想找人打一架出口气。”

见越千秋亦是语带挑衅,周霁月不禁莞尔。换成平时,她劝都来不及,此时却火上浇油地说:“你也是的,和那些余孽一般见识干什么?”

这余孽两个字,终于把那两个守卫完完全全激怒了。几乎是瞬间,两人就齐齐朝越千秋和周霁月扑了过来。面对这一情形,越千秋不怒反喜,立刻头也不回地叫道:“程姑娘劳烦做个见证,今天可不是我先动手的,是人家先动手的!”

口中如此说,他已经径直朝其中一人扑了上去,重新背在背上的沉重刀匣却丝毫没有拿下来的意思。眼角余光瞥见周霁月亦是赤手空拳拦下了另外一个人,他就笑呵呵地说:“霁月,同样是小擒拿手,咱们俩比一比谁先拿下对手如何?”

此话一出,周霁月想都不想就娇叱道:“要是别的功夫我不和你比,但我白莲宗的小擒拿手,你要是能比我强,我从小到大岂不是白练白吃苦了?你等着认输吧!”

“那可不一定!”越千秋口中不服气,手上更是完全不停,哪怕这算不上争强好胜,顶多只是小伙伴之间的斗口斗气,他也依旧加紧了攻势。

然而,被当成对赌标的,他们的对手却因此火冒三丈。他们并不是好相与的,能够在总捕司大部队离开的时候镇守大本营,而且还被派来看守程芊芊,手底下自然功底扎实,可乒乒乓乓几招过后,两人就同时注意到了越千秋和周霁月背后那屋子门口走出来的程芊芊。

就只见人裹着一袭厚厚的大氅,面色苍白,满头秀发垂落肩头,也不知道之前在屋子里和越千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最要命的是,刚刚越千秋让她证明是他们两人先出的手!一时间,两人因为被撩拨起意气动手时的那股恨心杀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后悔。

他们怎么就那么昏头了呢?这一打起来,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要知道,这一任的阎总捕头虽说对当年之事颇有微辞,因此对他们这些仅存的总捕司老人也多有体恤提拔,但天知道那是不是为了和当过一任总捕头,一直威望卓著的青城杜白楼抗衡。真的要是被越千秋抓住他们眼下先动手的把柄追究起来,阎总捕头未必就会护着他们!

气势这种东西,素来就是此消彼长,哪怕两人的武艺颇为不凡,真的打起来,缠上不用兵器的越千秋和周霁月上百招根本不在话下,可这会儿既然悔意渐生,两人下手自然而然就软弱了下来。越千秋最擅长抓这样的机会,此时觑着一个空子就立时一招扣住了对手左肩。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霁月一截对方手肘,随即横欺入对手怀中,当她顺势一压把人撂倒在地拿下时,身边却响起了越千秋的声音:“这回可是我快!”

侧眼一瞧,见越千秋已经是把那个可怜的家伙给直接坐在了身下,周霁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哪里不知道越千秋制服对手的速度不过和自己仿佛,可眼下人硬是要争这么一次小小的胜负,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哼了一声。

见周霁月没和自己争辩输赢,越千秋顿时喜笑颜开地轻轻拍了拍那个倒霉鬼憋得有些青紫的脸,似笑非笑地说:“你对我不满没关系,只要别被我看见,否则,你觉得我去皇上面前告个状,说你们耿耿于怀当年吴仁愿和高泽之倒台,总捕司换血的事件,结果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被周霁月制服的那人便怒喝道:“越千秋,你这是血口喷人!”

“你们都已经动手了,还不许我告状?”

越千秋轻蔑地到了一眼旁边那家伙,不耐烦地说:“连成王败寇的道理都不懂,还摆脸色给我们瞧,还敢连两句话都受不起,直接和我动手?我不说什么当初你的上司同僚乃至下属害了多少无辜,只凭他们是翻不了身的失败者,而你们是同情他们这些失败者,甚至追随过他们的余孽,我就能让你们去和他们做伴,你信不信?”

“你……仗势欺人,算什么好汉!”

“仗势欺人?呵呵,当初你们总捕司仗着吴仁愿的势迫害别人的时候,没少被人这么骂过吧?现在居然还有脸来骂我?没错,我是仗势欺人,怎么着?我是当朝宰相的孙子,当朝长公主之子玄龙司严将军的徒弟,皇宫我随便进,皇上和未来太子只要我愿意天天见。我没有仗着这些便利欺男霸女,就欺负你们这些认不清现实的蠢货,那又怎么样?”

再一次领教越千秋那骂人不带脏字的刻薄,周霁月不由笑了起来,只觉得刚刚上了心头的负面情绪无影无踪。本来就是已经过去很多年的事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已经忘记,可当重新走进当年最讨厌的地方,面对也许曾经历过当年旧事的人时,一切却又被勾起。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够坚强。可是,有越千秋这样一个朋友,她这仅剩的心魔也应该可以消灭殆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只要着眼于将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