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一个是,也许两个都是,也许两个都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北燕皇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便用右手撑着脑袋,轻描淡写地说,“南吴皇帝尚且都能不理会那个小胖子的身世,将他立为太子,朕为什么就不能把越千秋留在北燕?”

他一面说,一面再次斜睨了一眼甄容,面上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自信:“阿容你从前一个人留在这里,想来适应了很久,朕留下千秋,你也能多一个伴。”

北燕皇帝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纵使甄容知道,越千秋一定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眼下形势容不得他做别的选择——他还不至于自信到自己能够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把越千秋平安带出去。就算绝命骑肯为了他倒戈一击,他却要顾虑那最惨烈的后果。

可他仍然想争取一下:“千秋和我不一样,我自从当年肩头刺青被人看到之后,就一直患得患失,纵使身在师门,也觉得和人格格不入。越千秋却不一样,他只认自己是越家人,任何人都留不住他。而且如若皇上要逼迫他说出萧敬先的下落,他也不会愿意开口的。”

“那就随他!”皇帝无所谓地笑了笑,“朕并不想逼他,只不过是想逼萧敬先自己来见朕!”

越小四警告似的瞪了甄容一眼,见人终究还是默然闭嘴,他这才打圆场道:“好了,皇上没事真是得天之幸,我们快回去吧!太子和两位公主得知皇上业已转危为安,一定会喜出望外。回头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叛贼和蠢蠢欲动的家伙就会消停下来了!”

“姑且保密,不要宣扬出去。”北燕皇帝摇了摇头,随即就冷冷说道,“朕如今这样子,未必就镇得住所有人,倒是让某些人疑神疑鬼,效果会更好。你只需要传扬出去,就说越千秋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自然会有人忍不住跳出来!”

越小四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真正明白内情的,只要知道越千秋落在他手里,那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至于萧敬先,他就管不着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那就依照皇上的意思!阿容,千秋就交给你看着,走吧,天色不早,赶紧护送皇上回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试探却没有得到好的效果,因为北燕皇帝竟是淡淡地说道:“日后朕自会把人交给阿容。但如今回去之后,先把千秋送到朕那里。”

甄容非常抗拒这样的决定,然而,面对越小四那警告的眼神,他最终还是不得不屈从了。因为,从今天这番经历来看,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一桩现实。他也许能打能拼,也许还有个更胜过义父的晋王爵位,但在人生阅历和智慧上,他还实在差得很远!

当一应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皇宫,而后越小四目送皇帝一行人带着依旧昏迷着的越千秋离去之后,他立刻瞅了旁边失魂落魄的甄容一眼,随即不由分说地拽起他就走。不用回头看,他就能察觉到那些被自己带出去的绝命骑已经默不作声地散去。

显而易见,今天他把这些人带出去追踪甄容,然后又让他们亲眼见证了北燕皇帝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把甄容和越千秋的见面抓了个现行,这也算是让这些人彻底明白了,他刚刚那出手,只不过是为甄容解围。如此一来,日后也能让这些家伙对他多信任一点!

他这个义父当得容易吗?更不要说越千秋那小子肯定恨得他要死!

越小四一路把甄容给拎回了房,喝令两个亲卫去外头守着,这才把门砰的一关,随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甄容:“你以为我是因为从前和越千秋那点私怨,就跟着你打算抓了他报仇?你小子怎么就不好好省点心呢?你敢打敢拼有勇气,可你做事也得多想想!”

见甄容低头不做声,他就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南京,六皇子呆过一个多月的地方,天知道会不会有刺客,会不会有奸细?你居然一个人不带就这么往外跑,你说散心没人信,别人说你别有意图,那是人人都信!这要是今天我没去,你觉得到时是个什么结果?”

“我……”

“我什么我!那会儿为了越千秋那小子,你还敢对我动手!”越小四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当看到甄容竟是默默屈膝跪了下来,一副任他处罚的样子,对比一下越千秋那个不孝子,他忍不住以手扶额,随即就长叹了一声,后退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不是我亲生儿子,咱们俩之间情谊少,利益多,按理我不该多要求你什么,但如今情势错综复杂,一个不好,就很容易毫无意义地折进去,所以,哪怕你从青城掌门弟子变成了北燕晋王,这心里有多少纠结,也得先放下,知道吗?别看越千秋那小子大剌剌的,其实他不知道比你多了多少心眼!好了,给我起来,我这光杆郡王难不成还能给你一顿家法?”

听出那无奈的语气,甄容顿时更不是滋味。然而,当最后家法二字话音刚落时,又伴随着一个拍扶手的声音,他不知不觉就把头抬了起来。

“你名义上是萧敬先的儿子,也是我的义子,但你自己应该知道,皇上把你肩头刺青绘成图样之后,暗中查遍所有王公贵族,最后那是个什么结果。越千秋常常说生恩不如养恩,我从前觉得这小子那是数典忘祖,可现在我却觉着,这话很对,有些人根本就不配当爹!”

甄容被越小四一句话说得一时浑身微微颤抖,再一次想到了之前在那山谷中见到的那封从高空绳索上传下来的密信,想到了那分明无误的二戒笔迹。

尽管至今不能确定眼前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尤其今天亲眼见人出手打昏越千秋之后,他更是心存警惕,可对于眼下这位义父说出来的话,他却觉得毫无辩驳能力。

因为他那个真正血缘上的父亲,是对国对民对家人全都混账到极点的角色!身为太子却不能定国安邦,养了一群成天欺压普通平民的狗腿子,平日只知道打压兄弟,事到临头丢弃妻妾儿女试图自己逃命……而这些,不是北燕皇帝又或义父告诉他的,是他亲自去查出来的!

PS:今天睡到七点闹钟起来,后天回上海……天天争分夺秒码字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