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之往袁宝妮的病房走去,路上遇见值夜班的护士,护士微笑着跟他打招呼,“来看袁小姐?”

周砚之回以笑容,点头示意,“她今天怎么样?”

护士回道:“挺好的,问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手术,说是住久了怕浪费医院资源,我们都是统一口径,最近,但是没说具体日期。”

周砚之应声:“辛苦了。”

护士微笑着道:“不辛苦,我们分内的事,还要感谢周先生捐款创办慈善基金会,能让更多的人得到救助。”

周砚之客气的说:“也是我分内的事。”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护士去做自己的事,周砚之来到病房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往里走。

穿过客厅,来到里间门前,他几乎屏气凝神,把门把手压下的声音降到最低。

门开了,他隐约看到病床上拢起的纤细身形,他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慢慢往前走,等走到病床边,要瞪大眼睛才能隐约分辨清她的面孔。

他想仔细看看,奈何屋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他实在是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他恍然想起,她是看不见的,那他开不开灯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一点,周砚之心底自嘲,看来他真是喝多了,竟然害怕一个盲人被灯光照醒。

伸手开了床头柜的灯,房间中立马亮起珍珠白的灯光,周砚之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有些刺痛。

他终于看清楚袁宝妮的脸,是熟悉的凝白温润,她睡觉的姿势都是老老实实的样子,平躺着,双臂放在身侧。

坐在床边椅子上,周砚之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瞧,似是怎么都瞧不够。良久,睡着的袁宝妮动了动手臂,然后翻了下身,周砚之发誓他一点儿动静都没出,可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周砚?”

她声音轻柔,带着熟睡又惊醒的微微慵懒。

周砚之愣了一下,随即道:“是我。”说罢,他又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袁宝妮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的唇角勾起,轻笑着道:“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他身上的味道?

周砚之垂下头,稍微深吸了一口气,除了烟酒味儿,还有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是我吵醒你了吗?”他问。

袁宝妮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眼看着天花板,出声回道:“没有,是我刚才做了个梦,刚好醒了。”

周砚之问:“做的什么梦?”

她轻声说:“我梦见我眼睛能看见了。”

“然后呢?”

周砚之不仅聪明,而且善于观察别人的微表情和语气,他听出袁宝妮话中的淡淡失落,并不像什么开心的梦。

果然,她沉默片刻,又补了一句:“但我看不见想看见的人了。”

明明只是个梦,可她语气特别失落,甚至带着惶恐和悲伤,听得周砚之跟着心里一软,不由得轻声安慰,“没事的,等你眼睛好了,什么都能看见。”

袁宝妮没有接话,周砚之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问了句:“你想见谁?”

这句几乎是明知故问,周砚之心中也多少猜得出来,但他想听她的回答。

袁宝妮却不好意思直说,她怕这样的情绪太明显,会泄露内心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依赖还是好感的迷茫。

“我想见帮助我的人,所有照顾我的医生跟护士,还有跟我一样处在黑暗中,内心很害怕的人们。”

还有你,她在心中悄悄说。

周砚之没听到想听的话,干脆直接问:“不想见我吗?”

袁宝妮很紧张,手指下意识的蜷起,想要抓住些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特别镇定,粉唇开启,出声回道:“当然想见,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

她故意把他归类到医生护士中,这样就不会显得突兀了吧?

周砚之说:“你有想过我是什么样子吗?”

袁宝妮本能的点了下头,然后温声说:“你说话的声音好听,我猜你长得也跟声音一样。”

周砚之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说完这句,他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看。

袁宝妮表情一僵,倒不是别的,只是他的否认太突然,她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接,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

房间中静谧了五秒以上,最后还是袁宝妮先开口说:“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揣测别人,我不是故意的。”

她是实在人,觉得不对就会直说。

周砚之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怕你见到我之后会失望。”

这次袁宝妮很快道:“绝对不会,是我刚才的话没表达好,其实我想说的意思是,你说话的声音好听,人又好,我很期待能亲眼看到你,这样我就能一辈子记得你。”

“记得我,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