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闷闷地道:“这个儿臣知道,太傅曾经教过的。”

“太傅教导是太傅的事,”萧凤梧耐心地道,“可是有否真正体会却是你的事。我们常说要明辨是非,可是这个是非到底要怎样才算明辨呢?

“我们还是说先前提到的这个县令。他的小舅子横行乡里,是个恶霸对吧?可是这县令本人却是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的,别的官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却三年县令只捞了不到一千两银子,却给当地百姓做了许多实事,你能说他不是个好官么?

“有些时候,别人送过来的礼,是不能不收的,你不收便会得罪了人。县令虽然是父母官,可是本朝律例,地方官员不可在原籍为官。所以他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做官,困难也是很多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乡绅、商人都是地头蛇,若是县令不和他们搞好关系的话,很多政务都无法展开,甚至他的命令都传达不下去,因为那些乡绅、商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经营,已经形成了网络,夸张点说是筛子,他们想要漏下去的东西才能漏下去,他们想要截留的就一定能够截留。

“这县令若不站稳了脚跟,便无法继续做他的县令,不管是中饱私囊也好,还是成为泽被一方的好官也罢,都会成为一场笑话。”

萧承眉头皱得更紧,“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县令与乡绅们同流合污?”

“不,”萧凤梧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未必就是同流合污。乡绅们为的是维持自己乃至自己身后的家族的利益,想要让自己和家族过得更好,这有什么错?

“你想,他们本来过得好好的,日常生活吃穿住行都自由自在,忽然又换了一任父母官,你说他们要不要弄清楚这县令到底是怎样的人品,是否会为难自己?

“这都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对错之分。想要摸清县令的人品和处事方法,便免不了与县令一起应酬,吃吃喝喝,一来二去,弄清楚了人品。若是县令是个惟利是图的,是个不讲道理的,你说乡绅们联合起来把他弄走,还算是有错吗?

“你也别小看了这些乡绅,也许他们本身没有什么权势,但也许他们的姻亲之中便有做高官的,只要运作得当,想要调离一个小小县令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若这县令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们便会尽量和他搞好关系,在尽量避免利益冲突的同时,彼此行方便。”

萧承揉了揉眉心,非常诚实地道:“我不大懂。”

“正是因为你不懂,所以才要跟你说,”萧凤梧拍了拍他的肩头,萧承的个子长得很快,已经气了他的肩头,“你呢,因为不懂的还有很多,才更应该多学多看多听。”

“是。”萧承受教。

萧凤梧又道:“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和谷风还有淳于都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今日的我。”

“这个我懂,”萧承笑了笑,“独木不成林嘛!”

“是啊,”萧凤梧颇多感慨,“所以一直以来父皇母后都希望你能够好好交几个朋友。真正的朋友不用多,只要有那么几个就行了。”

萧承点头,“是,儿臣记住了。”

“好啦,”萧凤梧携着他的手回凤仪宫,“我们该回去和你母后一起用午膳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只要遇到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太师,当然只问了还不算晚,你可要好好揣摩体会,只有把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经验真正转化成你自己的知识,你才算是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