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婆子看了小严几个一眼,还算满意,脸上露出几分笑:“对,就该挑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娃子,你们老在乡下找那些村姑作甚,回头还得调教,不知道洗掉多少层皮,才能像个人样儿,够得上成色,能卖得出价儿,像这样的多好,女学出来,琴棋书画都会了,大家小姐,出了事儿家里也不敢声张,就怕损了别的女儿的名誉,闹一阵子也就过了。”

小严听着她得意的声音,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暴怒。

她从以前就恨透了拐子,恨到觉得自己若是见到,单单用牙齿也能活生生咬死他们。

今日一见,还是恨的,却忽然发现其实曾经积聚在心中,仿佛生生世世都化解不开的痛苦,在一点点缓和,她还是恨,还是痛,却并不是那个只要能报复,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严海燕。

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浓重的恐惧。

就好像她知道,一定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大的努力找到她,救她出去……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那几个汉子大吃一惊,随手抓住刀。

曹婆子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到还镇定,整理了下衣服,慢吞吞走出去。

“谁啊?”

一开门,一道黑影蹭一下扑过来,曹婆子倒下去,身体一重,就觉得一股子腥臊味扑鼻而来,睁眼一看,一张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就戳在她的眼前。

曹婆子吓得刚想大叫。

两个衙役就齐齐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他们当差多年,经验丰富,做这等事还是满熟练的。

小荷耳朵忽然一动。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惯犯,怕是来不及,已经跑了。”

其中一个老衙役皱眉,像这等拐子,警惕的很,一发觉不对立时开溜,从来不会去专门确定什么。

以前他们偶尔也接到线报。找到过这帮人的窝点巢穴。但能一网打尽的很少很少。

而且通常情况下,这些人都死硬到底,即便被抓了大刑伺候。也宁愿死都不招供。

一来可能是从小就接受这样的训练,脑子都被驯化了,根本就不敢背叛。

二来也可能是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不招供不过一死。哪怕死得惨烈一点儿,好歹亲人能保全。可要是招了,那就万劫不复。

衙役摇了摇头,算了,这一回能把人安安全全地救下。那就是大功一件。

红尘到不慌不乱,一松开休休,休休就不顾身上的伤。嗖一声钻了进去,众人连忙跟上。

穿过过堂。就见休休对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嗷嗷叫唤,红尘也没找别人帮忙,自己过去轻轻一推,柜子就挪动开了。

里面便是个门帘。

想来一个老太婆都能随随便便打开的柜子,红尘动手也不会多艰难。

撩开门帘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后面的大窗户早就开了,呼扇呼扇的。

罗娘第一眼就看到小严坐在地上,嘴巴被堵住,胳膊和腿都让绑得结结实实。

“呼。”

走过去给她割裂了绳子,罗娘吐出口气,“我的小祖宗,你那身本事呢?怎么这么凄惨让人家给抓了?我看回头武学课程要再增加,可不能总偷懒。”

“好意思说我?”

小严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踉跄起身就冲过去要跳出窗户。

红尘连忙一把抓住:“不用急,那个老太婆在咱们手里,小荷也追上去了。”

小严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转过身,看着红尘,忽然落了泪:“小姐,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感激,很感激您。”

若不是有小姐在,她一定会很卑微很卑微的死去,而且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地合上眼睛。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起被抓走的人,他们肯定与当初拐走我的拐子有关系。”

小严眯了眯眼,面上露出狠厉的神情,连罗娘都被吓一跳:“这么巧?”

她们这些女孩子当初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被拐走,不知道倒手几次,这才沦落到成了流莺的地步,一批又一批的增加,一批又一批的死去,那漫长的岁月,现在想起来已经记忆模糊,可是稍微记起一点儿,痛苦就会啃噬自己的心。

小严整个身体有些发虚,忍不住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搂住。

红尘叹道:“我们了结了这件事。”

应该有一个了结,正好以此为契机。

如果这件旧事不能真正过去,把小严,还有罗娘她们心口的毒瘤挖出来,她们就是现在过得再好,伤疤也永远都不会愈合,也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们的未来还很长呢,怎么能让一帮渣滓束缚住?”

小严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大声嘶喊。

休休看到主人掉眼泪,急得团团转,伸出长舌头轻轻地舔她的脸,小严一把按住,压在怀里一阵揉搓:“别舔了,你几天没刷牙?好臭,好臭!”

“啊呜。”

小东西仿佛听懂了一样,两只前爪捂住眼睛,偷偷摸摸地瞟一瞟红尘,又瞟一瞟小严,很是害羞地埋胸!

红尘过去给小严诊了诊脉,又给另外两个女孩子诊了诊,小严还好,另外两人都受到极大惊吓,又冷又累,回去怕是一准要大病一场了。

这时,跟在衙役身边的两个老人才挤进来,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子,顿时嚎啕大哭。

罗娘还以为他们找到女儿了,就听老太太喊道:“没有,没有我家芜儿,怎么会没有!”

众人心里都一咯噔。

连那些衙役都有一点儿不忍。

女孩子被拐走的第一日能把人找回来,那是最好的,可要是拖延的时间一长。小孩子还好,若是大姑娘……

恐怕就是回来了,之后也会有大麻烦。

红尘皱了皱眉:“再审那个老太婆,两位,你们不要声张此事,只说你们女儿去亲戚家串门去了。”

两个人这会儿六神无主,只能拼命点头。

“好。好……”

可一想到女儿可能遭受到的事情。他们又忍不住痛哭失声,难受的恨不得死了。

“为什么要是芜儿!为什么是我的芜儿。”

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怕是都会想。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人。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没一会儿,小荷一手拎着一个大汉,都是半死不活的。直接扔到地上。

那老两口扑通一下,竟给他们跪下。大哭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女儿还给我们吧,只要女儿回来。我们什么都愿意做,你们发发慈悲,发发慈悲……”

哭声震天。

一群衙役心中难受的厉害。恨不得把这两个宰了算了。

红尘看了小荷一眼。

“只剩下这两个活口。”小荷轻声道,“他们两个功夫最高。应为头目。”

像这种人,大部分都是靠拳头说话,靠脑子说话的也不会亲自出来做黑活儿,抓武功高的,必然没错。

衙门的人立时拎着回去审问。

红尘就没插手,和罗娘一起把小严带回去,叫了大夫过来开个安神汤喝一喝要紧。

结果一回来,宫里皇后娘娘就宣召她,红尘换了身衣服,上车而去。

别人长年累月也见不到皇后,她却是时常要见一见,尤其是从雪山归来后,不光是皇后,连皇帝也时不时地要赏赐点儿玩物之类,对她颇为看重。

如今京城最赤手可热的郡主之名,那也不是随随便便传扬开来的。

来接人的还是于逸,这小子似乎当御前侍卫当的很是上心,尽职尽责,连他爹偶尔在外面也吹嘘,说儿子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只会读书,一点儿祖辈的能耐都没学到,如今在习武上也上心的很。

反正除了总不肯给他找个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老将军是没有哪里不满意。

于逸对红尘还是客客气气的。

红尘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少将军的气色不好,最近怕是劳累过度了,还要多多休息才是。”

于逸笑应。

进了宫,甘泉宫的总管太监已经在外头迎接,平常就是皇子公主登门,这位老总管也显少有亲自出迎的时候,红尘可不敢拿乔,客客气气地道:“还没谢过陈公公,苏、杨两个小公公的医术高明,休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苏、杨都是宫里兽园的小太监,地位很低,不过哪怕是郡主,想从宫里要人那也得经内府,手续麻烦的很。

陈公公一脸慈祥,笑呵呵的,“哎哟,郡主说他们伺候的好,那可是他们的福气,这两个小的,旁的本事没有,伺候个狗祖宗,猫祖宗的,那还算有经验,郡主若是喜欢,不如就让他们两个过去伺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