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二兄郑纶走了出去。

郑绥抬头望了阿耶一眼,说:“阿耶,我送一送阿兄。”好似生怕阿耶问起缘故来一般,飞快地往外走。

郑瀚一见,心头不由嘀咕: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想来是找二郎有事,只是这一转念间,刚要说话,就不见郑绥的人影了。

顿时摇头不已。

这丫头性子,还是这样跳脱,还如同前些年一样,不曾长大,然而,正因为这样,郑瀚心里多添了层愁,小时候这性子讨喜,而如今,眼看着大了,要出阁了,还是该像大郎媳妇李氏那样娴静稳重才好,想一想,他得找大郎说说,嘱咐李氏好好教导郑绥。

走出去的郑绥,自是不知晓阿耶的心思。

赶到了中庭,追上时,二兄郑纶已停步脚步,在一棵槐树下候着她,含笑问道:“怎么了,熙熙?”

这丫头没事,是从来不会主动找他。

“阿兄,你那儿是不是有一份,阿耶从前送给你的《公羊传》和《诗经》的注释经义?”

“是有一份。”郑纶点头,正因为他放在乡下的别院,所以上次郑家出事,才没有被毁掉。

“阿兄,能不能把你手上的那一份送给我,这两本经义,我最近也抄了一份,就快要抄完了,我把我抄的这份送给你,和你交换一下,好不好?”

郑绥最近在抄那两本经义,他来过几次,已有耳闻,更何况,那两本书是要送给王十四郎的,阿耶的用意,很明显,要不然,阿耶要送书给中意的小辈,一定会自己动手抄写,绝不会假手于幕僚文士,或是儿女的手。

“熙熙想要,过两天,我派人把那两本经义取来,送给熙熙就是了。”郑纶并不提换书之事。

郑绥忙笑道:“那就多谢阿兄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个阿耶不知道,阿兄暂时别和阿耶说,等过了些日子,我再告诉阿耶。”

“不说就不说,不过,熙熙现在抄的那一份,我却不能要,熙熙真要换,就另给阿兄抄一份。”

郑绥睁大眼睛望着二兄郑纶,“这是为什么?”

“熙熙抄的那一份,是要送给十四郎的,阿兄却不能要。”郑纶说完,瞧着郑绥吃惊的模样,郑纶暗忖:难道郑绥不知道。

果然,就听到郑绥气呼呼地抢驳了一句,“谁说的?才不是要送给他,我要送,也是送给阿兄。”

郑纶迟疑了一下,问“熙熙,阿耶没和你说?”不该呀,纵使阿耶没和熙熙说,大嫂李氏过来了,也该和熙熙说了,他这边都开始商议请媒人,两家要订亲了。

“说什么?”郑绥不解地望着二兄。

郑纶瞧着郑绥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这事上,让阿耶或是阿嫂和郑绥说,来得好一些,于是笑道:“是喜事,阿耶这两天,应该会告诉你的。”

喜事?

郑绥心头疑窦丛生,难道是阿耶同意了她和桓裕的亲事,心中蓦地一喜,只是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不可能,这些天以来,阿耶一直没见过桓裕,昨天,桓裕来求见,阿耶也没有见,倒是十四郎每天都过来……一念至此,郑绥的一张脸突然间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郑纶见了,忙地唤了声熙熙。

郑绥晃过神来,看了郑纶一眼,“阿兄……阿兄先回去。”说完,转身就往屋子里去。

郑纶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丫头,怎么了?”跪坐在榻席上的郑瀚,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瞧见郑绥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帷幔旁,满眼里尽是不安,郑瀚忙地起了身,“出了什么事?”

郑绥喊了声阿耶,“阿兄说,我们家有喜事,不知是什么喜事?”

一听这话,郑瀚的脚步一顿,伸手要拉郑绥的手,也垂了下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郑绥,惨白的脸色,神情极其的不安,瞪大着眼睛望着他,眼中是质疑,是不敢置信,应是不愿意相信吧。

瞧着这样的郑绥,这样的一幕,仿佛那久远的一幕,又重现一般,在脑海中、在眼前恍过,一时间,郑瀚只觉得浑身无力,移开眼,不敢看郑绥,转身,脚步虚浮,往席榻上走去,走到席榻边,还未坐到,突然一个踉跄,一头栽下去,跌倒在席榻上。

“阿耶。”郑绥吓了一跳,心中嗵地一声响,担心不已,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上前去,紧张地伸手扶起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