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郑芊连晚食都没有在郑府用,直接回了东宫。

今日留守宫中的秦妪,一眼瞧出她神色不豫,忙关心问道:“淳安的婚事,和十娘谈得不顺利?”她知道郑芊出宫,是为了见十娘,希望十娘能同意,让淳安县主萧令姜嫁入东阳县主家。

郑芊跪坐在上首的榻席上,低垂头,没有吱声。

秦妪看着九娘长大,熟悉她的性子,一见她这样,看来,让自己说中了,心里叹了口气,上前轻抚了下郑芊的后背,“娘子,你已嫁进袁家,淳安和诤郎,还有萧家的事,都交给五郎君去处理,一切听五郎君的,你别再插手了。”

“眼下,对娘子来说,最重要的人是太子和郡王,只有郡王的将来好,娘子才会好,淳安和诤郎才能好。”秦妪口中的郡王,是指欢郎。

欢郎满周岁后,圣上格外恩荣,提前亲赐了郡王爵位,封邑长广。

且说,秦妪的话,字字皆是金玉之言。

郑芊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生了欢郎后,这样话,秦妪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和她说上一遍,只是此刻却有些厌烦,破天荒没有点头答应。

反而随口问了一句,“今日宫里有没有什么事?”

“倒有一桩小事,东边的那位,要给九郎办满月酒,已着令太子家丞操办此事,并通知了各殿。”

东边,是太子妃王氏所住重华殿的方位,代指太子妃王氏。

话音一落,只听哗啦啦一片响。

郑芊伸手一挥,把身前案几上摆放的茶盏果盘全部扫落在地,承光奈李与太谷鲜梨,滚落了一地,“一个个都来欺负我。”

面沉似水,眸带寒冰。

整个和鸣殿,陷入了死寂,殿外落叶坠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连着秦妪都吓了一跳。

这几年,郑芊与宫内女眷常有龉龃,相互倾轧,经历了一些事,更看明白了一些事,尤其是欢郎之后,小产了一个孩子,郑芊一改从前的软和,脾气渐长。

然而,秦妪却头一回见到郑芊有这么大的反应。

只听郑芊冷笑一声,“还满月酒?我能让她宫里的人生下孩子,也能把那个孩子抱出重华殿。”

咔嚓一声,细长而颜色鲜红的小指,指甲齐根掰断,立即有鲜血渗出。

秦妪看得心惊,一下子听明白郑芊话里的意思,“其实娘子当初就没必要这么做,如果没有九郎,前面七位,年岁已大,她也不会生出抱养的心思。”

太子妃王氏从前想自己生养,所以一直没有抱养姬妾的孩子,自九娘郑芊入宫,除了这次九郎出生,宫中其余人等,再无所出,王氏又年岁渐大,才着急要抱养。

“我不给她找事,她们就得给我找事。”

此刻,郑芊满腔怒意,以至于小指上鲜血直流,她却浑然未觉一丝疼痛,九郎的生母,是重华殿的宫女,她让太子袁循留宿重华殿……好在,没让她失望。

至少,袁循是看重她,看重欢郎,哪怕为了她们母子着想,她有信心,不会让太子妃王氏抚养九郎。

“先让她高兴一阵子。”郑芊垂下了眼眸,瞧见苑柳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子,蹲下身,给她修了指甲,然后清洗了血渍,再用白绢把右手小指包裹起来。

直到这会子,才传来一阵锥心之疼。

只是这股疼痛,不知有多少是因为指甲扣进肉里的伤口,又有多少因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