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陆宝珠来了,苏寻难得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

今儿依旧炎阳炙人,似乎比以往还要热一些,不过好在花架上的葡萄藤长得枝繁叶茂,纵纵横横,碧云层叠,其间的玉石桌旁也支了一架大大的丝绸遮阳伞,正成了一处阴凉之地。

这会儿,苏寻坐在玉石凳上,晃悠着小腿儿。

桌上的鎏金银盘上装了小山似的奶酥,这奶酥晶莹如雪,冒着丝丝凉气,恰似冰淇淋一般,在盛夏吃乃是一大享受,可毕竟这儿冷藏手段有限,却连贵族也不能日日享用的。

待张嬷嬷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苏寻便迫不及待地用银勺子舀起一勺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冰冰凉的,令她忍不住舒服眯了眼睛,对上一旁同样眯了眼儿的陆宝珠,两人相视一笑。

陆宝珠穿着一身木兰青撒花烟罗裙,头上梳着丱发,颈上戴了个赤金盘螭巊珞圈,此时,微红的脸上惬意地笑着,愈发显得小脸蛋儿圆乎乎的,瞧起来便像是一只雪白的小包子,甚是讨人欢喜。

陆宝珠笑着,又低头吃了一大口奶酥,抬眸瞧了眼立在苏寻两旁的丫鬟和嬷嬷,身子凑近了些,附耳低语道:“沅沅,你二哥最近还好吗?”问话时,一双圆眼儿亮亮的,肉鼓鼓的脸颊上似乎更红了些。

完全是一副希冀又娇羞的模样。

苏寻眨眨眼,对上陆宝珠的双眸。她一直都晓得陆宝珠喜欢二哥,甚至还清楚,长大后,这姑娘还会大胆地向二哥表明爱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被二哥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而陆宝珠性子虽大方活泼,可在感情上却放不开,被拒后,一直郁郁寡欢的。那时,原身也忙着追求谢之蕴,并未察觉有所不妥,也未多加劝慰,可等再次得知陆宝珠的消息,却是她已沉湖自尽了。

如今,似又重来一回,陆宝珠也成了她志同道合的好姐妹,而她当然希望自己二哥不要当个老光棍,成天跟在萧睿身后,如果能撮合两人是再好不过的。可身为苏珗源的妹妹,苏寻再清楚不过他的脾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压根勉强不了他,如果一味盲目地去鼓励陆宝珠,那最后还是害了她。

想着,苏寻暗叹了口气,垂眸把勺子塞到嘴里,边含着奶酥,边含糊不清地答:“被禁闭了,在抄经书呢。”随后,低头伏在了碗里,专心致志地吃酥,也不说旁的话。

陆宝珠见她如此,小嘴微张,欲言即止,扭捏了一阵,终于还是没再问出口,低头瞧了眼碗里的奶酥,注意力也被集中了过去,开始舀着大口大口地吃,待吃了半碗,又似想起了什么,睁大了圆眼儿,道:“沅沅,过些日子雪萱生辰,你去么?”

陆宝珠嘴里的雪萱便是指两人另一个好玩伴——项雪萱。

项雪萱人如其名,是个冰雪聪明,柔静乖巧的姑娘,与陆宝珠同岁,她出身名门项氏一族,项氏自大曌开国以来世代出名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名将之家。而项氏虽擅行军打仗,可家中男儿多目不识丁,其实与荣国公府并无多大来往。苏寻能与项雪萱相识,却是因着二舅舅的关系。

陶氏是镇国公的小女儿,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还是同一日出生的孪生兄弟,这模样虽如出一辙,可性子却南辕北辙。

大的喜文,小的喜武,物以群分人以类聚,两人结交的朋友也迥然不同。

喜文的大舅舅陶青松自然与文豪相交,与谢家关系也相当不错。而说起这一点,原身十岁时能与谢之蕴相识,就是托了这位大舅舅的“福”——那令两人初次见面的宴席便是在镇国公府办的。至于那喜武的二舅舅陶青柏与谁交好,自是不用说了。

当然,先不论这两位舅舅结交朋友给原身带来的各种影响,苏寻还挺为两位舅舅的交际水平感到自豪的,谢家与项家在大曌王朝,就是文与武的翘楚,将相之才也层出不穷。

不过,这一文一武的世家大族,在日后,受到的重视却远远不及萧睿,甚至最后还听命于他,也是让苏寻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等等……她想萧睿做什么!

目下,不是应该想想要不要去参加项雪萱的生辰宴会么?

可这也用不着想,于她而言,有宴会必定有吃的,有吃的她怎么不想去?只是如今她能不能出府还是个未知数,得先问问娘亲呢。

念及此处,苏寻撅了撅唇,正要作答,却见陆宝珠猛地站起了身,一脸惊喜,小嘴微张,可话未出口,就撇了撇嘴,面露尴尬地低低唤了声:“峥表哥。”小脸上也多了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落寞失望之色。

苏寻一听,也转了头,苏瑢峥会来这,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本来就是她叫来一起吃奶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