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苏寻终于在一处围墙底下的石榴树下找到了陆宝珠。她站在树下,虽只见其背影,可那小肩膀一抽抽的,头上梳的双环髻也有些散了,便知她哭得正伤心。

苏寻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找到了陆宝珠,这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她还真怕宝珠一时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苏寻急步上前,走到陆宝珠跟前,倒不急着开口安慰,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以防她突然又跑了。

陆宝珠哭得厉害,也是真难受,这会子面上满是眼泪鼻涕,精心描绘的妆容也花了,真成了一张大花脸,瞧起来狼狈极了,让人看着有些想发笑,可更多的是心疼。

苏寻瞧着这张有些不忍直视的脸蛋,当然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里难受,轻抚着她的手,也不说话,过了许久,见陆宝珠有些缓过气了,想了想,才缓缓开口道:“宝珠,你就这么喜欢我二哥么?”

“对,我就这么喜……欢。”陆宝珠答得利索,她抽泣着点了下头,因刚才哭着厉害,这话语里都带了鼻音,不过她答得时候,泪汪汪的眼里满是坚定,“从小就喜欢。”可是目下喜欢有什么用,源表哥都与那荀九生米煮成熟饭了,想着,这眼泪又落了下来。

“那若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么?”苏寻咬唇道。在这世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便是感情。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陆宝珠听了这话倒没很快答话,她抽了抽鼻子,伸出袖子擦了擦脸,也奇怪苏寻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仍是思虑了一番,道:“想当初,我大嫂嫁给我大哥时,我大哥也并不是很喜欢她的,可如今这两人不是相处也挺好么。那若是我真心相待,我不信源表哥待我不好。可现下有什么用呢,源表哥他……”

陆宝珠嘴里的大哥便是陆默。陆默今年已二十三了,他一向循规蹈矩,到了入仕途的年纪,便考科举为官,到了成亲的年纪,便顺了父母的意思,娶了妻。如今事业有成,家有贤妻,也算是圆满了。

只是苏珗源并不是陆默,就算待他再好,他也不会将就。

“宝珠……”

苏寻翕了翕唇,这会子她并不想多言什么,她晓得感情之事旁人劝了都是无济于事,而目下陆宝珠误会了二哥与荀九,是祸兴许也是福呢?

是以,苏寻决定沉默,只伸出手去抹那圆脸上的泪,不经意地却发现有一滴豆大的水滴落在了手背上。她望了望天,才注意到这天黑压压的,似要压下来一般,竟是有一场大雨要落下。

“宝珠,这天快下雨了,你先随我回去吧。”苏寻道。

而就在这说话之时,突然响起一声巨雷,如注的大雨倾泻而下,片刻的功夫,便将两人头发,衣服都淋湿了。

陆宝珠自然还有些不想离开的,只是她不走,苏寻也不走,而瞧着那瘦弱身子在湿透的衣衫中瑟瑟发抖,陆宝珠到底不忍心,便只得先同意回去,在半道上,还遇上了前来送伞的水梨与莲雾二人。

瞧见这两人,尤其是自家姑娘都淋湿了,水梨与莲雾自然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撑起伞拥着两人回玉芙院。

待回了玉芙院,苏寻与陆宝珠赶紧脱了湿衣服,换上了干净衣裳,不过苏寻这身子瘦小,她的衣服,陆宝珠是穿不上的。好在水梨想起,她有一件还未穿的,也是新做的,便拿来先给陆宝珠换上,这穿在身上,倒也正合身。

这会子,苏寻与陆宝珠两人正坐在床边,散了发,手里都拿了条锦帕子擦拭着头发。

苏寻边擦着头发,瞧了眼那眼睛有些红肿的陆宝珠,似想起了什么,朝一旁候在那的水梨吩咐去取些点心,还有她珍藏的樱桃露来。苏寻晓得陆宝珠也是吃货,那心情不好,兴许也只有美食能使她开心些了。

可过不多久,苏寻觉得她是白准备了。也许是因着刚才哭着厉害,又淋了雨,这身子骨累了,待点心取来的时候,陆宝珠竟半躺在床上睡着了。

苏寻见状,取了薄被盖在她身上,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里屋,将那青色纱幔卸下,随后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捧了杯樱桃露小啜了口,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时候,外面的暴雨渐小渐停,天也开始放亮。

苏寻瞧着那天色,心道:宝珠着实不让人放心,看来这些天要好好看住她才是。

陶氏撑着伞儿走到屋子时,便瞧见自家女儿正在发呆,黑丢丢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手里的杯子,却连她进来也不曾察觉。

再瞧那纱幔垂下,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屋的黄花梨架子床上躺着个人,似在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