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内托咬了下嘴唇,心想,讨厌。【ㄨ】

她欢喜地走过去,心脏狂跳,脸红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让纳米蠕虫压制不住她的意识,瞬间,视野里的这个“庄言”身子突然紊乱了一下,颜色像被水泼过的水彩画,一下溶化不少,淡成了幽蓝的半透明轮廓——这个失真的画面只发生了0.5秒,就迅速回归正常,在维内托的视野里,庄言还是那个温柔的庄言,正在一手按桌,一手邀她,站在那里,和煦地微笑。

维内托昏沉沉地低头揉了下额头,抬头再看一眼庄言,见他立在面前,完好如初。

“过来,坐到桌上来。”庄言春风细雨,“我想你了。”

维内托听见这话,心顿时软得没力气跳动,脸蛋热乎乎地靠过去,想安慰他:“我也想你呀。”

不料刚走近一米,维内托脑门一疼,双眸突然数字乱蹦,耳鸣不止,体内有个尖锐的信号在反复提示:“危险警告!侦测到强烈灵能物质衰变反应!危险警告!侦测到强烈灵能物质衰变反应!”

这种前所未有的自动警告机制吓了维内托一跳,仿佛酒醉的人被泼了一盆水,刹那清醒了些,抬头一看,面前的庄言轮廓紊乱得像出毛病的电视机画面,色彩淡得像半透明的鬼魂,还在假装关怀,拼命诱惑:“你来呀,我们好了这么久,你还没让我碰过呢——再也不离开你啦,让我亲亲你……”

维内托嗔道:“白眼狼,在KTV做了什么都忘干净了?”

“额?”那个“庄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庄言不仅进展神速,还胆大包天,居然敢偷吃维内托,顿时懊悔露出马脚。眼看维内托的显意识已经逐步苏醒,“庄言”仿佛察觉到失策,他突然加大了纳米蠕虫的功率。

前所未有的一波强烈干扰彻底屏蔽了维内托悄然苏醒的显意识,维内托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双眸一黑,重新沉入半昏半醒的梦境,如同梦游般,听从纳米蠕虫的指令。扶桌踮脚,坐上桌面,然后顺从地躺了下去。

维内托一闭眼,纳米蠕虫构筑出来的“庄言”幻像骤然破灭消失。只见一团跳跃蠕动的透明薄膜漂浮在维内托身边,像一个漂浮在真空里的水珠。突然炸出无数条触手,触手尖端继续锋利变形,化作上百把形态各异、分工明确的手术器械,光是不同型号的刀刃就有大小十三柄,还有各种探针、手术钳、拉钩、骨锯、镊子、剪刀,琳琅满目,狰狞可怕。

这正是星际囚徒中最活跃的一位,封号撒旦,俗称恶魔,以Amaimon为名字。在这座陈旧的工作舱等待维内托的刽子手。

肖璇之所以能活着从农业畜牧培育中心逃出来,就是因为Amaimon此时正潜伏在基础物理附属工作舱,蓄谋着猎杀VV。否则肖璇绝不可能活着把消息带出来。囚徒宁可错杀一千无辜,不会放走一个活口。

囚徒为了压制维内托的显意识,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一百零三只锋利精巧的手术器械刀在半空微微颤抖,默契协作地伸向VV的眼睛、心脏、指尖和手腕。因为生效的纳米蠕虫已经触发了VV体内的免疫防火墙,很快就会被代谢、清除掉,也就是说,纳米蠕虫只能持续催眠VV十分钟左右。所以囚徒要争分夺秒。趁VV坠入梦境,先剖掉VV的动力核心,确认杀死她以后,再行虹膜剥离术。

维内托仿佛吃了安眠药。天旋地转地坠进黑漆漆、沉甸甸的梦乡里,古怪地恐惧着,却不能惊醒坐起;莫名地不安,却不能挣脱梦境。在无力的哀伤中,她朦朦胧胧地梦呓,呢喃:“庄言……庄言。你……”

“咔嚓”一声。工作舱的舱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进来。这个男人披着洗得发白的学术风衣,风尘仆仆的白衬衫领口已经发黄,高帮皮靴下还带着以色列的泥,一步一个黄脚印。他脸颊瘦削,眼眶略深,推开门时还心急如焚地板着脸,扭头看见躺在桌上的维内托时,突然惊讶挑眉,继而绽放狂喜,失声大叫:“维内托!”

Amaimon在电光火石间启动光学欺骗程序,大水球似的身体和张牙舞爪的103只“手术触手”刹那透明、隐形,像从未存在过。

然后,囚徒Amaimon暴怒地扑向门口的庄言,手术刀在半空闪电飞舞,它能够在一秒钟内把庄言剔得只剩骨架。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庄言居然出现在基地里?

尉栩砸了两千万人民币,一千万美金,雇了不计其数的赏金杀手去料理庄言,怎么可能没杀掉他?那些无能的杀手让庄言活下来了还是其次,此时此刻,庄言怎么可能出现在基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