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有吃完,外头一叠声的报着‘老爷’,旋即朱钦出现在偏厅,他修眉俊目,器宇轩昂,现在是三十四岁的年纪,深受帝宠,很有国之利剑的风采。

蔡氏安然在座,自朱妙华以下,纷纷离桌行礼。

朱钦脸上不好看,却也在蔡氏面前强笑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蔡氏嗯一声,没看儿子道:“既然来了,坐下吃一口吧。”

“儿子已经在外头吃过了,正有要事和母亲相商。”

那一行一言,和前世一模一样,长辈有事,朱妙华领头告退,许氏也要默默退下,朱钦看向许氏道:“你留下听听。”

许氏扶了蔡氏在罗汉床坐下,朱钦面色阴沉的拿出雨花街的四张房契道:“母亲要用银子,内账房支着,再不够和儿子说便是了,何必卖了雨花街的四间铺子。”

宣国公府从老太爷那儿起,先太夫人张氏未免内院女眷奢靡成风,定下了内外账房,女眷用钱走内账房,大宗放在外账房,府上女眷只有查账的权利,没有支用的权利。蔡氏在暗中使劲,多少关卡要用银子打点,内账房的银子都用磬了,外账房划银子还要和儿子说,蔡氏是和儿子说过,可是同为母子,也有利益相侵的时候,朱钦要在皇上面前当纯臣,并不赞同蔡氏许氏为朱妙华谋划景王妃这件事,这银子,也就没给。

没有现银,蔡氏就典当起了东西,真是砸锅卖铁也要把朱妙华往景王那儿送。

昨天晚上,蔡氏把雨花街的四张房契交予管事典当,今天早上,四张房契就到了朱钦的手中,蔡氏气得从罗汉床上直起身子道:“我生的好儿子,谁叫我指使不动我的儿子!妙华有个好父亲,还没有这般不为女儿前程着想的父亲!”

此间,只有母子二人,再加个许氏,朱钦也懒得应对那些母子的孝道,伫立而道:“别拿长辈的慈爱说是,母亲想干什么,是成为王妃之祖母?皇妃之祖母?还是皇后之祖母?皇后之祖母,也仅仅是侯爵太夫人的头衔,母亲,你已经是一座国公府的太夫人,侯爵太夫人之头衔,于你有何益?我在公爵之外,多一个侯爵之衔,对我又有何益?”

朱钦现在,爵位是宣国公,职位是奋武营都督,爵位最高,武职也是最高,朱钦在政事上从来是以皇上马首是瞻,才得到了这样的重用,可是如果朱妙华成了皇家儿媳,不管指给了那个皇子,宣国公府都免不了站队之嫌,那么皇上用起朱钦来,就有太多的顾忌,甚至是弃之不用。朱钦才三十四岁,他正当年,是一个武将的盛年,他是一柄宝刀还不想宝刀入鞘,他不准备用自己的前途,成全朱妙华的荣贵!

撇开作为朱妙华的祖母,蔡氏露出了她的野心勃勃:“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有何益处。你那三个好姐姐,一个是黔国公太夫人,一个是先帝昭贵妃,一个是清平伯夫人,这三个人,这几十年,她们可有一日把我这个母亲敬在心里,我一个荣养的太夫人,能有什么分量,这当然比不得皇后之祖母来得尊贵,这才是外命妇中的第一人!”

朱钦苦口婆心的道:“母亲,二姐已死多年,大姐远在西南,三姐远在西北,就算与你私下有些许不和,千里迢迢也挨不着,外人看起来,这三家血脉相连,朱家一团和气。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要和大姐三姐斗气,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朱钦的三个姐姐,是不太看得上年轻的继母蔡氏,但是继母是继母,弟弟是弟弟,三个年长多年的姐姐一直把朱钦这个小弟弟当儿子一样的疼爱,小时候,蔡氏根本没有机会插手朱钦的教养和日常,朱钦是在三个姐姐的轮番照顾和教导下长大的,蔡氏想要力压宣国公太夫人和清平伯夫人一头,把已经在昭贵妃那里失掉的场子找回来,朱钦不能坐视着她们想斗,这几个已经年过五十的女人斗起来,朱钦是扛不住的,所以朱钦不会给蔡氏势力陡增的机会,双方实力相当,才能相安无事。

“儿子,我为了这座宣国公府,也在这三姐妹面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了……”蔡氏的这句话,包含了她半世的辛酸,之后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只让朱钦听见道:“皇上日益衰老,这从龙之功,你就没有一点动心吗?”

朱钦是爱权利,也还有分寸,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母亲既然存了此志,那儿子就更加不能由着妙华进宫了,十六年前的承恩侯府方家,那也是有从龙之功的,结果多少人惨死狱中,宣国公府之上多一个从龙之功,不是锦上添花,只怕是强极则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