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少有的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又无奈的摇头笑道:“他那个样子,父亲生前气成什么样子,母亲这些年对着你们小辈们谅解了起来,背着人还会说几句冤孽。家里虽然不怪罪他,也不能再让他回来了。你就当他是嫁出去的女儿,将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这……”李斐纷繁复杂了好一阵子,才迟疑道:“那我是不是做错了?两位叔叔疼我,也不会拒绝我。我是不是不该把他们卷进来?”林禾都不在意姓氏了,也不会在意功名利禄,李斐觉得她无以回报。

“洪家已经进京了,时机稍纵即逝。”李月倒没有觉得这种事情有对错之分,淡然道:“人居高处才有得选,人居底下是任人宰割。女婿有鲲鹏之志,先助了他再说吧。”

既然这么提起来了,李月也把这几个月她做的事说了说。以前林禾专心制香,李月倒手买卖,他们的生意只在云贵和两广一带,最南延伸到金陵,而且产业都放在乐曦的祖父,乐老太爷的名下。

李斐成了襄王妃之后,他们也不需要像以前那么低调了,她和陈介琪去了山东,登了泰山,拜了孔庙,好像是游历去了,但是最主要的目标,是景王的封地青州。不管能赚多少银子,赔钱都好;不管做什么生意,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在青州扎下根基就好。

行商贾之事消息最是灵通,现在看不出什么来,也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来,多一道消息的来源总有益处。

李月喝着花雕,吃着糟蟹,一脸意气飞扬,还以范蠡白圭自比,待和陈介琪成了亲,她不是阁老之女,不是公府贵妻,她就和陈介琪专注的做一对经商的夫妻,放开了手脚挣银子。

新婚的主屋红艳艳的那么陈列着,母女两个人在厢房拥被共眠,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琐事,灯盏久久不熄。

灯盏不息的还有景王府,景王深夜不歇,方佩仪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亲自提了一个剔黑牡丹圆食盒过来。

景王在些微小事上是很体贴的男人,方佩仪出现在门口,景王就从花梨夔凤纹翘头桌案后跨出来,迎上去接过分量颇重的食盒,怪道:“怎么不叫个人替你拿着。”

因为怀孕的缘故,方佩仪的脸上长了一些黄褐斑,她道:“妈妈在石阶下候了,我就走了几步路而已。你这么晚也不睡,用点宵夜吧。”

蒸了一屉景王喜欢吃的珍珠鱼丸,一盅莲子山药粥,碗筷拿了两份。景王把食盒放在桌几上,自觉的盛出两碗粥。

方佩仪绕道桌案前,看见那里放了一套三国志,又有一张巴掌大的签文压在镇尺下,字迹太小看不清楚,方佩仪伸手拿了起来,没有看见身后景王微皱的眉头。

荣华贵,富贵来;天地生成,多吉少悔;三九遂心怀,虔许善功福自来。

洪家进京了,洪家求的这只签也落在景王手里。

皇上笃信道教,底下的不信也得学。吕祖百签,每一支签一个典故,再看三国志,方佩仪深想一回,也知道这背后的典故。

景王走过去,从方佩仪莹白的手里抽走了签文,压回镇尺下,道:“快过来,陪我用点宵夜吧。”

方佩仪深吸了两口气,暂且忍耐下来,和景王对桌,默默吃完一屉珍珠鱼丸,喝了大半碗的粥,方佩仪才道:“子谅,你是怎么想的?”

“你有身子,保重孩子要紧,外头的事情我也不想烦扰你。”景王温文儒雅,说得柔情蜜意。

方佩仪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这次她轻皱了眉头,说话毫不客气:“是谁给洪家出的主意?靖嫔不过是父皇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解个闷的女人罢了。”

景王略微敛了脸色,道:“只是一支签文。”

方佩仪本来对玄学道家信得不虔诚,就细声劝告景王道:“许多的签文都是一个意思,道路是坎坷的,若是行善积德,就会心想事成。这些东西,都是发人向善用的,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才能达成所愿。妾身私以为,这些东西有份畏惧之心即可,不可执着在这种玄之又玄的境遇里。”

景王一张俊逸雅致的脸上,浅浅化出一个笑意,道:“行善积德,这话也没有说错啊。靖嫔的病现在无药可医,她若是身故了,九弟无人抚养。同样无人抚养的五哥,这么些年了,都不知道被一群奴婢慢待了几回。我这也是积德行善,九弟跟了母妃,比养在靖嫔身边还强些。真是身遭了不测,靖嫔死了也瞑目。”

“要是父皇真有此意就最好了,若是父皇没有此意,殿下和母妃,万万不可强求啊。”方佩仪殷殷嘱咐。

这种嘱咐听起来是很不顺心的,景王维持着好仪态,嗯嗯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