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抬眼望去,陆应麟和赵彦恒并肩而来,论身形,陆应麟高大挺拔,赵彦恒高挑颀长;论容貌,陆应麟刚毅端方,赵彦恒精致俊美;论气质,陆应麟是西南豪爽粗狂的好男儿,赵彦恒是金玉堆中滋养出来的贵公子,两人无所谓伯仲之间,因为两人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怎么比都是不公平的。

李斐缓缓站起来,并没有避退。

“这是家弟。”陆应麟向赵彦恒介绍龙武洲,自然看见李斐写出来的那张字,拾起来亲昵的道:“是在教武洲写字吗?武洲这一年来可有长进?”

言谈之间,流露出和李斐多年的情谊。

李斐笑看紧张的龙武洲道:“已经进步很多了,不过功在有恒,武洲还要多练才行。”

赵彦恒逼近,想伸手抢过李斐的文墨,不过陆应麟是习武之人,看出他的意图就侧过身去,赵彦恒不能明目张胆的动武,只能就着陆应麟的手看,评价道:“李姑娘的字写得规规矩矩,是写给初学者练习的,不是自己所习的风格。”

前世赵彦恒见过李斐的字,简而言之,一个字:美;李斐所书的字体,和书法一惯讲究的藏峰向背,用过度紧窄的线条,把一个字所有的锋芒都释放了出来,刚硬锐利,没有一丝妥协,那像是艳阳的□□中,浓郁花香里迷了路的蝴蝶,灿烂到刺眼,华丽到哀婉。

作为一个书法的爱好者,李斐的字让人欣赏,可是作为一个爱慕她的男子,那种宁折不弯,毫不妥协的风骨,让赵彦恒的余生都在懊悔中度过。

赵彦恒脸上流露出来的爱怜和痛惜,让李斐既陌生,又恻动。赵彦恒对于李斐来说,仅仅是数面之缘的新邻居,其实李斐觉得赵彦恒有点古怪,好像赵彦恒每次面对她的时候,不仅仅是面对她。可是今天,以字观人,以人观字都不稀奇,赵彦恒却那么肯定,字非字,人非人,如果仅仅是数面之缘而窥探出来的,李斐觉得自己先前是怠慢了他。因此李斐不由深看了赵彦恒一眼,谦道:“赵公子言重了,小女只是在闺阁之中打发时光,多临摹前人的笔迹,风格二字是不敢当的。”

陆应麟只是一个粗通文墨的武将,他还比赵彦恒少了一个前世,所以根本就没有听出他们二人相互的赞赏,只是询问李斐道:“三姑娘,赵兄初来是客,可否与我们同聚一杯?”

软语向询,完全把李斐置于女主人的位置,李斐含臊道:“客随主便,我没有置喙的。”

“那就同饮吧!”陆应麟豪爽的道。作为铁骨铮铮的西南汉子,陆应麟不予在李斐及李家面前揭露赵彦恒的心思,诚如赵彦恒所言,名花尚未有主,陆应麟有这样的气度,也有这样的胸襟,让李斐想清楚,她将来要嫁何人。

五人坐了一张杉木云纹四方桌,陆应麟和赵彦恒面对落座,菜上着,酒喝着,陆应麟是好酒量,赵彦恒也不差,龙文秀龙武洲能陪饮,便是李斐,看似芊芊女子,柔弱无骨,推杯换盏之间也喝下数杯。

薰得看似三分醉,事情也挑起来了。陆应麟拿起那盒山参,推到李斐面前道:“三姑娘,这是赵兄送给老太太的谢礼,说是出门急切拿到我这里了,既然拿都拿了,也要拿对地方。”

陆应麟不背后使手脚,当面给赵彦恒下绊子。既然赵彦恒对他说拿错了,陆应麟就要告诉李斐,赵彦恒连送给李家的礼物都会拿错。

赵彦恒有冤无处申,只能夺回那盒山参,将错就错的捧到李斐面前道:“小小心意,万望收下!”

赵彦恒拿出的山参在市面上可以买到二十两以上,二十两在昆明城够普通的五口之家富足过一年的,李斐谦辞道:“以后李家和赵家就是邻居了,邻里之间互相帮个忙,提个醒,都是应该的。”

赵彦恒完全没醉,却露出一个陶醉的笑道:“小徐大夫来看过了,比起前街孙大夫的药方,姓孙的就是个庸医,差点误了我妹。我妹的性命比起一根山参,是九牛对一毛,李姑娘不要嫌礼轻就好。”

李斐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根山参还不值得她推来推去,既然辞过不受,李斐就泰然收下了。

陆应麟倏然起身,说一声稍等就出去了,回来扛了一个长条型的巨物,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陆应麟渐渐除去布条,原来是一枚完整的微黄色象牙,长七尺,重达五十斤,陆应麟把这根还沾着血迹的象牙献到李斐的面前,憨傻的道:“三妹妹,再过两个月就是老太太七十大寿,我也没有贵重之礼相赠,这是我今年从征麓川斩获的战利品,是我手边最贵重的东西。我想着现在就得请个牙雕师傅,两个月的时间也是紧赶慢赶,还得请三妹妹拿个主意,送给老太太的,不知怎么雕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