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妙华显出得意之色,赵彦恒嗤笑道:“你就是这样,任由皇家蒙受羞辱的吗?也无怪乎,我那般厌弃了你。”

“我没有!”都是前世的陈年往事了,朱妙华也没想让赵彦恒误会,忙道:“当年卫王世子摔了一跤,伤口日益恶化,生命垂危,我是念着你和卫王的兄弟之情,才亲自出宫去探望那个孩子,恰好看见了一个道士从内院出来,孙氏说,她请道士为孩子祈福,我当时也没有疑心,只觉得那道士有几分眼熟,直到孙玉燕随着孩子病逝了,我才恍然想起来,那道士我曾经在曹家见过。然后我看着寿春处处针对曹家和孙家,才有了了悟。该死的人都死了,我也不嚼这桩丑闻。”

前世,是寿春公主最先发觉,为了先皇的颜面而没有披露此事,所以确实是赵彦恒有所误会了朱妙华,赵彦恒敛起了嘲讽,淡淡的道:“请你让一让。”

朱妙华后退了一步,背着身合上了一扇门,笑了笑道:“我都不担心和你共处一室,你虚心什么?”

赵彦恒确实是有点虚心的,将两边的窗户打开,有那么一刹那想就那么跳窗走了,但是想着他跳了窗,还不得被朱妙华耻笑了去,便踌蹴住了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重生以来,这还是朱妙华第二次单独见到赵彦恒,朱妙华自然是有紧要紧的话和赵彦恒说,朱妙华的眉间晕染上戾气,她僵硬的绷住身子问:“《天方夜谭》,是不是你写的?”

《天方夜谭》,最后一个故事:天启。

也就只有朱妙华知道了,天启是前世赵彦恒登基之后的年号,所以最后一个故事,隐射的便是赵彦恒和李斐的前世今生。

某朝某代,有太子萧炤,萧炤又有一位年幼的妹妹清河公主,身边有一位女官沈氏。

那沈氏,出自仕宦名门,十七岁许嫁给了北靖关的一位孙千户,嫁过去不满一年,北靖关的榷场发生一次小范围的械斗,孙千户去平乱,重伤身陨了,沈氏自然成为了寡妇。

书中描述的后宫女眷制度,是完全照搬本朝的。除了广选未婚的秀女,择其优者为宫妃,择其次者为宫婢,还有一类人,是以才德著称的妇人,和离的少妇,失偶的寡妇皆可,遴选入宫,或是进入六局,或是帮着某一个宫妃执掌宫务,或是协助抚育皇子皇女,一般数年便可得到宫里的恩赏而荣归故里,因着身份地位迥异于一般家贫而入宫的宫婢,而被宫外的人以女官呼之。

沈氏在孙千户周年祭后,便进宫做了太子胞妹,清河公主的女官。

头两年,萧炤知道小妹妹清河身边有那么一个沈氏,因着沈氏一向低调,萧炤也没怎么留心,只是知道内宫有那么一个妇人罢了;只是知道小妹妹喜欢让那位妇人引导着识字读书,玩耍嬉戏;只是知道那位妇人周身萦绕着一股很好闻的玫瑰花香;只是知道那位姑姑眉宇间总是含着淡淡的忧伤……还有好些个只是知道,萧炤也只是,知道知道罢了,头两年并没有触碰她的心思。

两年后,太子继位,定了天启的年号。

在那一片莲花池,萧炤撇开了宫侍闲庭散步,恰好偶遇了沈氏,她执着一把酒壶,引颈而浇愁,覆脸而悲哭,好像那才饮下去的酒水,已化成了泪水,流淌在妍丽的面庞,她哭得那么哀恸,让萧炤……心疼了。

“怎么哭了……”萧炤问了。

沈氏见了萧炤,甚是惶恐,行了礼便要告退。

萧炤追问道:“哭什么呢?”

一向谨慎宫廷礼数的沈氏第一次失态了,落泪不绝的回答:“今日是先夫三周年祭。”

萧炤当下就嫉妒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孙千户,酸溜溜的道:“让自己的女人痛哭了三年,那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沈氏当面就驳斥了帝王,道:“他是最好的丈夫,才能让我痛哭三年。”

萧炤当时羞恼,拂袖而去,这一去,便去了皇后的宫中,那会儿萧炤是想着,沈氏长得甚美甚美,不过萧炤不是没见过美人,他的皇后刘氏也是一位容色殊丽的女人,那么酸醋的心境,萧炤找自己的皇后刘氏排遣去了。

那天很是不巧,刘氏来了月事,并不能侍奉他,可是刘氏想到由先帝生前赐婚,即将入宫为妃的前阁老的孙女崔氏,想着那没影儿的长子之位的争夺,想着她和萧炤大婚满三年了,从未有过身孕;想着自己的娘家母亲数次提点自己,哪怕让个卑微的宫婢生下长子,也不能让崔氏鸠占了长子之位,刘氏越想越有理,便让一个宫婢上了凤床。

萧炤那性子,可不是随便那个女子都可堪一睡的,当场就和刘氏发生了争执,出了皇后的寝殿,便招了沈氏伴驾……

看到了这里,朱妙华似愧似怒,似悔似恨,也没有再往下看,便把那本《天方夜谭》撕得粉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