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取出来展开,只见这件衣服胸口一块血渍,已经干透,成了铁锈红色。

随着衣服展开,一封信笺飘落,王文显前去拾起,看见了信笺上仅有的四个字,王文显瞬间像是被压弯了脊梁,倒在了地上。

“老爷……”

吴氏去扶他,赫然看见了信笺上的四个大字。

杀人偿命!

前有景王府中人,告知了他们,王诚杀人,后有襄王府中人送来血衣,就在眼前。

有些话不可言说,只能意会,一串就能连起来。

吴氏悲恸欲绝,呼道:“襄王,杀了我儿!”

自己的儿子,就算是一坨狗屎,也是个宝。二老都跌坐在地,悲不自胜,王琈也不能站着,他从容的跪下来。

王文显看清了他这个长孙的脸上,没有丝毫悲戚之色。

这一天的子时刚过,淑妃在睡梦中,一口气喘不过来,啊的一下刺耳的呼喊,把睡在身边的太和公主都惊着了。小孩子睡的沉,这一下搅得很不舒服,在床上扭动,发出难受的吟哼。

和衣躺在外床上守夜的程嬷嬷,立刻站起来,先顾不得淑妃,把太和公主连人带被的抱起来,哄得太和公主再次安详的睡去,还一直抱在手里。

淑妃披发坐在床头,三十如许的面庞娇俏妩媚,有一种柔弱惹人怜爱的风情,这样的女人是美丽的,同时也是脆弱的,哪怕她生了赵彦恒那么一个天地鬼神都无畏惧的儿子,她还是那个样子的,带着一股子小家气质,孱弱得禁不住风雨。

“嬷嬷!”梦境中那种绝望的痛苦萦绕不去,淑妃憋得胸口气闷,道:“皇上杀了他的儿子,杀了我的老七。”

程嬷嬷抱着太和公主,在床沿上坐了,劝慰她道:“娘娘是做了一个好梦啊,老话说梦境都是反着来,可见得七殿下洪福齐天,必能过了这一关。”

淑妃缓缓吁出这口气,道:“能那样就再好也不过了。这几天我总恍惚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也是这样子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他们水火不容,才酿成了滔天剧祸,致死方休啊!”

这就真的恍惚了,但是此情此景,确实是似曾相像。

当年,皇上被大火烧伤,性命数度垂危,生死不知。

如今,景王发难的时机也选得很准,皇上……此事能拖延数天,就是因为皇上,不是神志清醒的状态。

没有皇上站起来说出那一句公道话,赵彦恒就如当年的皇后一样,背负了谋逆的嫌疑。

可是总有某些是不一样的。

比如当年皇长子成为太子多年,他的名分有着天然的优势,而景王只是皇子,一字之差有着君臣之别。

比如当年皇后,虽然是贵为皇后多年,却是一个女人。国朝皇上没了,太子没了,余下诸子年幼,到时候效仿前朝,皇后会成为国朝第一位摄政太后,这对于庙堂之上的男人们来说,是一件不太乐意接受的事。而襄王,他是有这个资格,名正言顺的问鼎帝位。

二十年前,那样的困局,形势都能扭转。

二十年后,赵彦恒也不甘心被命运预言。

程嬷嬷把太和公主放回床榻,回身低俯在淑妃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娘娘,您细想各种情形,这一次,只是景王的垂死挣扎罢了。若有至死方休,要死的也是他。”

淑妃当即点了头。她所恐惧的,从来不是皇室的自相残杀,她只是无法忍受这种让人窒息的高压状态,还有不忍儿子涉于险地的慈母之心。

“我的儿子,他是最好的,他也应该得到最好的。”

淑妃含泪笑道。

“是啊,娘娘。”程嬷嬷亦微笑着,道:“所以娘娘现在应该好吃安睡,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娘娘容光焕发的站出去,才是喜气。”

一番期待和鼓舞,得到了排解的淑妃重新躺在床上,手放在太和公主的小被褥子上,忽而又说起:“李氏在襄王府,是否像我这般一样,担忧我的儿子,她的丈夫。”

世人都以为李斐在襄王府,淑妃和程嬷嬷也不例外。

只是皇室中的几位王妃,吴王妃被废,荆王妃一向是明哲保身,深居简出,卫王妃已逝,景王妃那多病的身,人踪绝迹,所以赵彦恒把李斐送到了潭拓庵,也没有妨碍。

淑妃说了这一句,双眸闪烁,流露出了对李斐不满之意。

想一想景王写的双生花,景王是良苦用心,他成功的挑拨了所有人,淑妃和李斐的婆媳关系,也是在算计之内的。

试问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于子嗣无益,于前途无益的女人,她这个做婆婆的,会做何感想。

“娘娘,老奴得说句公道话了。”程嬷嬷跪坐在床榻上,道:“这几年王妃的娘家帮扶殿下多矣,早已经是福祸共倚,生死相依。”

淑妃垂下了眼睫。

她是钟鼓司内官唐节的养女,后宫妃嫔,就数她的出身最低。

她是没有什么娘家,能成为儿子的助力。

所以程嬷嬷这样提起来,淑妃也说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