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老奴这几十年,一片丹心……”

钱义和他的亲弟弟钱通是很相像的,白胖面善,和弥勒佛一样的体型,此刻像个孤寡无助的老人伏在地上痛哭,看起来着实可怜。

千年史策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除了早年逝世的高永,有一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其他人,包括唐节,都是声名狼藉之徒,但是他们只是不符合世俗推崇的正道,他们这一辈子,也算是竭诚用命,上报天子。

赵彦恒还记得,他继承帝位之后,查看历年帝王内帑,钱粮堆积如山,那是比国库都还要多上一倍的财富。

其中有一笔,元祐二十四年,做了十年的广东市舶司市舶太监柳冰死后,他敛下的六百万两银子,同年并入帝王内帑。

欺上瞒下?

他们做下的事,皇上知道多少?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若是他们罪该万死,皇上,又是怎样的一位皇上。

那一位,是父亲啊!

时光倒转,有些选择还是不曾改变。

赵彦恒起身向钱通走去,亮白色的光线给他渡上了一层光辉,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钱通道:“父皇百年之后,本王,容你们在皇陵终老。”

历朝历代,有几个佞臣得到了善终?这已经是赵彦恒给予钱通等人的最后底线。

一世荣华,既是皇上所赐,也因为皇上而终结。

钱义止了止痛哭之声,一行老泪缓缓的流过了沟壑纵横的面颊。

赵彦恒未再看他,出了永福宫,一位身小脸俏的内侍随在赵彦恒身侧说道:“冯家已经全部拿下,那位夫人,已经安排了人送出了京城。”

赵彦恒冷峻的脸庞没有丝毫缓和。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可以饶过钱义,何进等人的性命,叫他们去守皇陵,也是保证他们一个平安的晚年,但是冯承恩,一个奴婢,还真敢向他獠牙,他绝不放过,包括冯承恩的家小,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在刚才,襄王府的人已经攻入了冯承恩的几处外宅。

至于那位夫人,是冯承恩的一个婢妾。

冯承恩是在娶妻生子之后,才挥刀|自|宫的,没了家伙,却还收用着漂亮的女人,这样的男人在床笫上往往有些变|态的行为,足以让那些女人生不如死,为了逃脱苦海,不用襄王府的人去费心安排,那位夫人就主动来投诚。

现在冯家覆灭,襄王府自然会践诺,把那位夫人捞出来,给她户籍银两,安排了护卫送她去一个全新的地方,还她一个全新的人生。

几步之后,金朝兴行色匆匆的过来,脸上的汗像雨泼的一样,道:“殿下,孙大人说,他的丹药半日药效即散,朝廷既要用他的丹药,他现在开启丹炉,明天午时能献上来。”

赵彦恒‘嗯’了一声,并不加以置喙。

金朝兴心里有所思量,当下就嘀咕出声:“也不知道他的药灵不灵……”

赵彦恒刀锋一般的眼神横扫过来,又无所谓的收了回去。

金朝兴当即就精神一震。

现在是把皇上死马当活马医,要灵不灵,是看天意。

但,不灵又怎样呢,景王和冯承恩勾结,伪造诏书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就算皇上撒手人寰,留下传位与景王的遗诏,满朝文武,有几个会奉诏。

有一张假的,就会有第二张假的。

至于是先拿出过继襄王的假诏书,还是传位给景王的假诏书,结果都是一样。

赵彦恒念及这些年的小心翼翼,都觉得憋屈的慌,只是他比景王小了五岁,长幼有序这么一条坎挡在前面,赵彦恒所有的行事,不得不小心翼翼。

前方是昭阳殿,皇后的心腹田嬷嬷立在丹犀。

赵彦恒缓下脚步,道:“嬷嬷,母后在里面?”

田嬷嬷颔首,道:“老奴代皇后娘娘三问。”

赵彦恒恭敬的听着。

田嬷嬷肃然,问:“皇后娘娘问殿下,可有景帝为文帝吮疽之孝心?”

赵彦恒一下子说不上来。

这是《史记·佞幸列传》中的一篇话: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上嗽吮之。上不乐,从容问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问疾,上使太子齰痈。太子齰痈而色难之。已而闻通尝为上齰之,太子惭,由是心恨通。因为是佞幸列传,所以世人都被帝王的桃色绯闻吸引,而忽视了这其中的父子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