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你在看哪一颗星?”

“北辰,它比我的计算偏了九厘。”

“是因为谷玄吧,我想经过谷玄的时候,它被拉离了原先的轨道。”

“是的,除了永远在黑影中的谷玄,星空中再也没有可以悄悄引动北辰的力量。计算的时候,我假设谷玄不存在……”

“那么如果出现了偏差,那些偏差就必然是由谷玄造成的,是么?”

“是的,天空中除了死亡的星辰,没有任何一颗星可以逃过我的海镜,也没有任何轨道可以在皇极经天仪的计算下遁形。”

“可是你还是想计算谷玄,是么?计算那颗永远看不见,却又代表死亡的星辰。无法违逆的死的星命。”

沉默,漫长的沉默。

星光从铜铸屋顶的巨大缺口洒落,周围静得如鸿蒙初开的一刻。

星盘的中央,白的少女裹在宽大的黑袍中,周围一片黑暗。蚀刻了星辰和日月的巨大铜盘就在少女的身下,带她一起随着时辰缓缓地运转。星盘一侧,同样由黄铜制造的皇极经天仪被水滴的力量推动,无数雕刻着尺度和符号的铜轮围绕轴心旋转。常人无法领会的复杂讯息一丝不漏地映入了少女的眼睛,配合着依照星空变化旋转的星盘,漫天星辰的运行都在她的掌握中。

除了谷玄,除了永远不出现在观天海镜中的谷玄。

那颗代表死亡的星辰在夜空悄悄经过,剥夺了世间的生命,却不留下一点痕迹。唯有通过它对别的星辰的影响,星相者们才能觉察它隐秘的存在。

“西门,你来这里很多年了吧?”藏在黑暗一角的白袍老者低声问。

沉思了片刻,少女点头:“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七个月零九天。”

“皇极经天派的星相术传承五百七十年来,你是天分最高的继承者。放眼九州,我也可以断言不会有第二你这样的星辰算家,连我这个主持者也在七十年前落后于你,”老者轻声叹息,“可是观星一百二十年后,你还是不满足,非要知道谷玄的奥秘么?”

“很早我就听你说,世界的变化在繁星的图画中。无论英雄豪杰还是普通的人,甚至包括你我这样的星辰算家,也无法逃脱星空诸神的掌握,是么?”

“是。”

“那么我要知道谷玄的奥秘,我要在精神溃散前洞彻这个世界的变化。只要我有了那本书,我就可以在皇极经天仪上添加最后一个经维的十子圆。那时候,我可以算二百年后的天空,甚至你我的生死。”

“好,”老者把一只残破的木匣推到了西门的面前,“这里就是你想要的。”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呢?”西门白皙的手指轻轻扫过木匣的表面,“害怕神以外的人掌握世间的变化么?”

“不,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犹豫着,犹豫着,西门的手终于掀开了木匣。

硝红的木匣中是一本纯银包角的古书,挺拔的古文字书写在它的皮面上。浓重的灰尘气息呛入了西门小巧的鼻子,可是这个瞬间她已经停止了呼吸。等待了整整一百二十年,她终于握住了古星相至高成就的秘典——《天野分皇卷》。

“不要犹豫,”老者说,“看吧,从今天开始,这本书是你的了。同时,你将成为皇极经天派的第七个继承者。”

西门在星光下翻开了古书,掠过了所有星图和公式,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