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见谅,剪辫子也是革命情势所逼!再说,这男人留辫子,寰宇皆无,唯中国才有,泰西各国侧目视为猪尾巴,这是中国人的耻辱!”

“鸦片流毒九州,圆明园三天的大火,八国联军进北京,这才是国人之耻,而非脑后一条辫子!泰西列强凌辱我中华非一日,尔等却以洋人的之好恶来臧否中国之习俗!大谬!”杨士琦摇头晃脑的道。

烟雨楼的龟奴本来在伺候茶水,看见杨士琦硬邦邦的和都督大人顶嘴,吓的魂飞魄散,当啷一声,大铜壶掉地上了。还没等把铜壶捡起来,就觉得耳朵被拧住了,回头一看是红倌人燕喜。

“你这狗奴才,贪几个小钱,想害死我们这帮姐妹啊!”

龟奴腿脚都软了,跑到燕喜的房间,打开花窗准备逃跑,却发现下面三三两两的闲人在街上巡行,虽然都是便装,但那股英气却压抑不住,一看就知道是新军士兵装扮的。这下连逃跑都不敢了,只好从门缝里偷看外面事态的发展。

一个穿着便装的男子,悄悄附在柴东亮的耳边低语道:“都督,先散了吧,一会儿我带人悄悄的把他拿下!”

这个人长的粗眉毛,小眼睛,貌不惊人,穿的也是最普通的青布长衫,如果扔进人堆里,肯定找不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枪毙”的方清雨!

柴东亮一瞪眼,他立刻悄然退了下去。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方清雨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原先时常挂在脸上那种憨厚的笑容也没了,代之以满脸的阴沉。

“兄台所言,柴某不敢认同!洋人欺压中华固然不假,但是若洋人赞同的我们都反对,那更是大谬!洋人饿了要吃饭,难道中国人就要不吃?洋人晚上睡觉在床上,难道我们就要睡大街?”

杨士琦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不是逢洋必反的拳匪,洋人的好东西用它又有何妨?只是中国和西洋国情大异,民智不开,公理未明,旧俗俱在,冒然革命,效法西洋搞共和国,必然是像雅各宾派统治法兰西一般,血流成河!”说罢,他还摇头晃脑的吟诵道:“我罗伯斯皮尔长眠于此,过往的人啊,不要为我哭泣,我要是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

柴东亮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家伙朗诵了两遍,一遍中文,一遍法文!他居然知道那个在西方流传极广的罗伯斯皮尔的墓志铭!

“都督请看,中国历史上刘邦、李世民、赵匡胤这些仁君有何异同,你再看朱元璋、忽必烈、福临这些暴君的嘴脸又有何异哉?汉、唐、宋、元、明、清,历朝历代革命皆是小民之劫数,哪次不杀的人头滚滚?难道救中国非以革命之血来解渴,非以血来熬药乎?”杨士琦咄咄逼人道。

好一张利口啊,柴东亮感觉这家伙的舌头都是分叉的,嘴里喷出的全是毒液!

这厮难道是龙空的毒舌穿越了?

柴东亮思索片刻,脸上浮出笑意:“武昌首义枪响,如长空惊雷,山鸣谷应,星星之火,乘风燎原。此次革命与以往历史不同耳,乃孙文倡导之推翻满清,建立共和之革命。共和取代专制,新世界代替旧世界乃时代之潮流也。”

杨士琦依然不以为然:“中国譬如重病之人,不宜用共和革命之猛药,而宜用君宪之和缓之药徐徐医治如用虎狼之药,病不见得好了,人却给治死了!”

柴东亮冷笑两声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问题是君宪这味温平之药,这大清朝廷肯喝吗?戊戌变法,六君子头悬国门,庚子国变,满清向西洋十一国宣战自取其辱,洋兵进城之日,慈禧、光绪仓皇逃窜,逃便逃了,还将京城九门关闭,令京畿百姓不得出城被洋兵荼毒,好容易说是要搞君宪,却弄出一个皇族内阁凡此种种,举世罕有!若不用共和革命这味猛药,怕是中国这个病人还没等到君宪的温和药吃到嘴,已经一命呜呼了我想请先生配出一副药来,既能不流血救中国,而且大清朝廷还肯主动去吃!”

这一脚又将皮球踢给了杨士琦,这个牙尖嘴利的毒舌,一下子也语塞了!

“先生高士,若隐没山野岂不可惜?不知可否为革命出分力啊?”柴东亮走下台子,亲切的拉着杨士琦的手道。

杨士琦暗暗叫苦,原本自己打算先摧折一下这个革命党都督的锐气,然后再替袁世凯招揽他,没想到,人家倒是打起招揽自己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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