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妙华的美貌是出了名的,艳冠京城,这种赞誉在李斐进京之后有了改变,说是宣国公二女争辉,平分秋色。李斐的美清冷端庄,朱妙华的美秀丽傲慢,然她们所受到的赞美固然是艳压了群芳,也和显赫的身世分不开,否则花开百种,李斐和朱妙华怎么可能掠尽了美色。

以凝碧的浅见,许敏的美态就是另外一种赏心悦目。李斐是清淡的,朱妙华是任性的,那是她们的资本,许敏因着身世短了一大截,其温柔婉约的气质就无人匹敌,所以在宣国公府,在长兴侯府,许敏总是得了一众仆从的好感。现在就得了凝碧的唏嘘:这般的青春美貌,才十九岁的年纪,便成了寡妇!

日入西山,再也没有人前来祭拜。举哀的人都往后头吃饭了,陶妈妈过来搀扶许敏,请许敏过去用饭。

许敏盘坐在蒲团上,身后一口两尺高的鹤鱼石斧纹彩陶缸冰溶了大半,散发着丝丝凉意。许敏懒得动弹,兀自支着头闭目养神道:“你随便拿几样吃食来……”

许敏还要守夜的。

陶妈妈不再多言,轻悄悄的出去了。

过了片刻,日落温煦的暖风飘进来,许敏倏然睁开了眼睛,眼前一个清隽欣长的身影立在许敏的面前,是景王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立在许敏的面前,脸上邪邪的笑着,和往日人前的景王略有不同。

“就你一个人,你倒是不怕。”

景王走近了许敏,不足一步之距,声线里透着过分的熟稔。

许敏仰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景王,针锋相对:“我问心无愧,要怕什么?”

景王浅浅一笑,后退了回去,站在灵位正中,取了三支线香点上,稍微躬身拜了一下,便放入香鼎。然后景王抬腿跨了一步,径直走到了贾甫棺椁之泮,伸手抚着十尺棺木,面有戚戚焉,最后景王双掌撑着稍微宽敞的一段,按照入殓的方式,那一段是贾甫的头。景王隔着一层棺木俯首道:“莫要为难女人,都是你太过轻狂,把一段锦绣前程都葬送了。”

许敏这回却是痛苦的闭上了一双妙目,弯腰带着乞求道:“他又是为了什么轻狂如此?殿下,请您出去吧。他已经死了,怎么样的锦绣前程都不足以弥补,他死前有多么不甘。”

景王依然自顾自的说道:“毁了你的邓老二,一座泰宁侯府,他们会为你陪葬的。”

许敏颤动着一簇一簇的睫毛,轻声似鹅毛飘落在地上,道:“毁了他的,不是您吗?”

“当然不是本王!”景王嚣张的拍了一下棺椁,道:“若不是本王,这小子,还有他的父母姊妹早就死了。”

做侍卫,最重要的是忠心,是指哪打哪的忠心。所以贾甫也不需要出身,贾家一家子,当年因为黄河的泛滥流亡到青州,要是没有景王的收留,贾家所有人都会饿死的。所以贾甫的一切都是景王给予,景王又恣意的索取,索取的理所当然。

自然了,贾甫本人也是个惯会爬马屁的,从一个流浪的草民到景王面前的红人,为了锦绣前程,贾甫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舍弃,哪怕是自己美艳动人的妻子。

这便是贾甫放着家里如斯美貌的妻子不碰,和邓良弼留恋欢场的理由。

许敏缓缓的抬眼,凝视住眼前这个霸道的帝裔,颤声道:“茜儿在哪里?”

许敏和贾甫没做过一日真正的夫妻,茜儿却是贾甫真正的通房丫鬟,自贾甫鬼混之后,茜儿服侍了好几次,所以贾甫被毒杀之后,茜儿也在贾家随之消失了。

“那个丫鬟……”景王轻蔑的说道。

“你不要杀她!”许敏厉声打断了景王的话,哀求道:“好好养着,她还可以活着。她就是一个丫鬟,不会引人注意的,她六岁就服侍了我,陪伴我十几年,最是忠心,您绕过她吧,让她再活些日子。”

其实茜儿已经死了,在许敏的哀求声中,景王改口道:“我会把她送到一处僻静的庄子。”

许敏安静了下来,又垂下了头。从景王的视线中,只能瞧见她一截白腻的脖颈,在昏黄的夕阳中,柔软娇嫩。景王那骨子里亵玩之心又消退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他自以为的珍视。所以景王怜爱的朝许敏走来,在她面前蹲下,执起许敏的手,将一只羊脂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

玉色柔和,纹理细腻,和许敏之前砸断的那只羊脂玉镯子浑然天成。

而实际上,这一只羊脂玉镯和之前的一对,出之同一块玉石。